1 第 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听说了吗,玄阳子死了。” “哪个玄阳子?” “还能是哪个玄阳子,被囚于荒山的那位呗,想当年也是一代天骄,玄字辈的大师兄,可惜此人忌贤妒能,屡屡做下错事,惹恼了掌门,这才被囚于灵气稀薄的荒山。” “原来是这位,我还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兄早就死了呢,都多少年了,我刚入宗门时便听说过此事。” “是啊,这都多少年了。” 四百五十六年了。 玄阳,或者说是008,在荒山待了足足有四百五十六年,他是金丹真人,能活这么久不稀奇,哪怕是在灵气稀薄的荒山。 但作为快穿局代号为008的试验品系统,当‘玄阳’被压入荒山后,这个反派在剧情中就已经下线了,按照规则,他的大部分意识会离开此界,被局里抹掉在这一方世界的记忆,再投放到新剧情世界继续扮演反派角色。 而留在这方世界的只有一小部分意识,等到这具身体死亡后,再重归本体。 但在这四百多年里,他和局里失联了,直到他作为金丹真人的寿命耗尽,快穿局都没有联系他。 008的意识在疑惑中消散,又慢慢重聚。 “八哥,这次选秀就算良嫔娘娘不指人,恐怕皇阿玛也会往贝勒府指人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良嫔娘娘帮着挑两个性子好的。” 这事儿原不该是他来开口的,可如今连年纪小的十四都已经儿女双全了,八哥膝下还空无一人,外头的传闻有多难听,八哥受得了,他受不了。 是,他知道八哥八嫂夫妻恩爱,打小的娃娃亲,八哥连教导人事的宫女子都没要,更别说格格侍妾了。 可八哥挡得了良嫔娘娘赏人,挡得了皇阿玛吗。 八哥成婚是在康熙三十七年,现在康熙四十五年马上要过去了,就算皇阿玛和良嫔娘娘今年选秀都不赐人,可八哥就要这么继续等下去吗。 大婚八年都未生子,到底是缘分未至,还是不能生。 “八哥,不能再拖下去了,咱们的人需要一颗定心丸。” 008右手手指轻轻揉着眉心,眼睑向下,他以为联系不到局里的结果无非三种。 第一种是他的意识消散掉,从此他便不存在了,第二种是重新回到快穿局,最后一种是他按照固定的流程,抹掉在原剧情世界的记忆,进入下一个剧情世界继续执行任务。 但现在的结果却不是这三种中的任何一种,他回到了曾经已经做过任务的剧情世界,还恢复了当初离开这个世界时被抹掉的记忆。 这是一个仿清架空的剧情世界,女主是从后世穿来的,是国舅佟国维的孙女,小时候被还是贵妃的佟佳氏接进宫中,和未来雍正皇帝两小无猜,定了娃娃亲不说,还赶在佟佳氏过世之前早早的成了婚,和雍正皇帝一生恩爱。 而他在这个世界所要扮演的反派角色是康熙的第八子,现在的八贝勒,一个野心勃勃的‘贤王’。 “八哥?”九阿哥轻声喊道。 这事儿旁人不好开口,只能他来说。 哪怕八哥这会儿神情淡漠,整个人甚至透着一股子狠戾,全然不复往日的温和,他也是要说的。 008放下正在揉搓眉心的手指,眼睛看向九弟,联系不到总局,这里又是之前已经完成过任务的剧情世界,没有规则要求他在这个已经完成过任务的剧情世界再做一遍任务。 尽管008只是个智能系统,但作为快穿局的第八号实验品,他是拥有自主意识的,所以每结束一个任务,局里都会删掉他的记忆。 008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九弟说的是对的,的确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上一世,此次选秀,他在额娘那里松了口,让额娘选了张氏和毛氏进府。 至于为什么指定张氏和毛氏,是因为在剧情中出现的就是这两个人,一个生子,一个生女,剧情没有写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进府的,但却写了生孩子的时间,一儿一女是前后脚生下的,都在康熙四十七年初,今年年末的选秀,也将是两人进府的最晚时间。 “无子并不是福晋的原因,她早前只是宫寒,而且已经调理好了,我们成婚这么多年无子,原因在我。” 008,不,是八贝勒面部改色的撒着谎。 这本书的女主,穿越前便是医生的佟佳玉,在剧情中曾暗地里给福晋做过诊断——输卵管堵塞,据说这种病在后世可以通过做手术的手段解决,但在这里是查不出也治不了。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道:“八哥这种话可不好说,我知道你心疼八嫂,可这种锅怎么能往自己身上背……八哥!” 便是痴情,那也要有限度,太宗皇帝宠爱海兰珠,可也没少生了儿子,先帝钟爱董鄂妃,也照样生了皇阿玛和皇伯皇叔们,不然这皇位早就是旁人的了,八哥何至于此。 “您就算是不拿我们当回事儿,就算是急流勇退,不打算奔着那个位置了,可也总得给自己留下香火吧。” 香火不香火的,八贝勒不在意,这个年代的人看重香火传承,但在他现有的记忆里,他在这里不过待了几十年,在修真界却待了五百年,血脉传承也就那么回事儿。 想想记忆中的那两个孩子,他是有点舍不得,但没必要为了两个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把两个大人弄进府里来做他的格格。 “这种事儿我怎么会说假话。”八贝勒不慌不忙的道。 这个世界是有灵气的,虽然灵气的稀薄程度堪比修真界的荒山,但他刚刚已经试着引气入体成功了,可以在大夫诊脉时,用灵气修改脉象。 所以,两个人当中不能生孩子的人可以是他。 不能生,就解决了他现在面对的绝大多数问题。 首先,是已经有了雏形的八爷党,他不能生,后继无人的消息传出去,这个所谓的八爷党也就不攻自破了。 其次,是府里不必再进人。 最后,不会再有人觉得他野心勃勃,剑指皇位。 上辈子他需要扮演反派角色,所以必须跟着剧情走,但现在,既然没有任务,他又何必劳心费神,去争那劳什子皇位,还是争不赢的那种。 看八哥的神情不像是推诿之言,九阿哥抿了抿唇,道:“八哥可曾让太医瞧过?” 八贝勒摇了摇头,道:“不曾,我看的是民间的郎中,而且是乔装打扮隐瞒身份去看的。” “民间郎中都是些庸医,医术根本不行,还是要请太医,太医定能治好八哥。”九阿哥猛的站起身道。 八贝勒还是那副平静至极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对治好病已经不抱希望了。 “民间郎中也有医术高明的,我私底下不止看过一位郎中,他们都束手无策,太医又不是神仙,什么病都能治好。” “那也要试试。”九阿哥知道八哥担心找来太医会将事情传出去,忙道,“八哥放心,我一定妥善安排,绝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您再试试。” 八贝勒摆了摆手,道:“不必安排了,我打算明日下朝后单独求见皇阿玛,将我不能生的事情告知皇阿玛,想来皇阿玛应该会让太医为我诊脉,如果能治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太医都治不了,那也正好死心了,不再连累旁人。” 他腕上的脉象如何,有病没病,他自个儿说了算,太医是不可能把他治好的。 九阿哥不再开口说话,紧紧抿住双唇,额头青筋跳动。 过去那些年,无论是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还是入朝参政以后,八哥的努力和辛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诸皇子之中,没有比八哥更勤奋刻苦的了。 他宁愿不能生的是他自己,也不想让八哥经历这样的打击,左右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五哥,他身上的血和五哥身上的血是一样的,五哥有孩子往下传的也是皇阿玛和额娘的血脉。 而且他没有孩子过继一个就是了,五哥的、八哥的、十弟的都行,可是八哥不行,要成大事,后继无人就是最大的短板。 九阿哥越想越气,一脚将身旁的凳子踹翻在地。 八贝勒却是悠哉悠哉,慢条斯理地起身将凳子扶起来,还不忘劝慰九弟。 “这也没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些年他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得比驴累,文武都不能落下,还要结善缘,拉拢人脉,遇事笑脸对人,办差尽可能让上下都满意……当贤王反派比在修真界当反派大师兄累多了。 九阿哥勉强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服八哥,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皇阿玛神通广大,肯定认识许多咱们不知道的神异之人,定能够把八哥的病治好。” 说到这里,九阿哥便忍不住把坐回去的八哥又拽起来。 “还等什么明日下朝,不如现在就去求见皇阿玛。” 也行,早说早了结,他还可以顺道去见见额娘。 2 第 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八贝勒没让人准备轿子,也不准备坐马车,自个儿骑上马,出了府门,一路慢悠悠向前。 人群里的喧闹声,熟悉又怀念,巍峨的紫禁城,一如既往的大气厚重。 比起杳无人烟的荒山,他更喜欢这里。 “儿臣胤禩,恭请皇阿玛圣安!” 还在用膳的康熙放下筷子,问道:“礼部出事儿了?” 这个时候着急忙慌来见他。 八贝勒这会儿来见皇阿玛是插了队的,外边还有好几位大臣等着,而且现在正是午膳的时间,也难怪皇阿玛会觉得是礼部出了事儿。 “不是礼部,是儿臣,儿臣有事想求皇阿玛。” 八贝勒抬头看向皇阿玛,现在这个时候他和皇阿玛父子之情犹在,等到后年太子被废,群臣举荐他做新太子时,父子关系便也跟着紧张起来,再往后,皇阿玛亲口说出了‘与他父子之情绝矣’这种话,彼时他和皇阿玛的确是没什么父子之情可言了。 他是种豆得豆,他活该,只是心疼额娘、福晋、还有弟弟们为他遭了罪。 御前总管梁九功也看向皇上,得到示意,便安排屋里的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他自己仍躬身站在原处。 “儿臣与福晋成婚八年,至今都未能生育,这些年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福晋善妒,有人说儿臣惧内,也有人说福晋的身体不能生养,但其实不能生养的人是儿臣,福晋是替儿臣背了锅。” 康熙的太阳穴跳了跳,上下牙咬紧,仔细打量着老八。 他的八儿子,身量欣长,面如冠玉,石青色的皇子袍穿在身上气宇轩昂,哪怕没有皇子的身份,拎出来放在人群里那也很是瞩目。 而且这孩子自小勤奋,允文允武,骑射布库都不弱,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连常见的上火都没有过。 良嫔那么纤弱的身子,老八刚出生的时候体重又偏轻,他那会儿还担心这孩子会不好养,因着八阿哥幼时没怎么生过病,他还赏过惠妃几次,称赞惠妃抚养八阿哥用心。 “你身强力壮,能拉得开十五力的弓,你能有什么问题!郭络罗氏的脉案朕曾经看过,她有宫寒,不易孕。” “不易孕不是不能孕,而且有太医调理,福晋的宫寒之症已经好很多了。”八贝勒低了低头,“儿臣私下里乔装打扮看过许多民间的郎中,可他们都不能治好儿臣,儿臣想最后再试试,如果连太医也治不好,儿臣就不再折腾了,好好守着福晋过一辈子。” 康熙皱紧了眉头,老八不至于说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去传御医,把在太医院值守的御医都叫来。”康熙顿了顿,又改口道,“不,只叫两个。” 不是所有的太医都叫御医,太医们的品级有七品、八品、九品和无品,其中七品只有十三位,也只有七品的太医才被称为御医。 “你先坐下。” 康熙让儿子坐下,自己反倒起身站了起来,这膳是用不下去了。 “你何时发现的?郎中都怎么说?把脉案背了给朕听听。” 八贝勒面无表情,把提前编好的谎言一一道出。 “儿臣几年前就有怀疑,所以偷偷去看了郎中,郎中们都说儿臣是肾气虚弱……” 肾不好,所以不能生养。 康熙的铁青着脸,左看右看,老八都不像是肾气虚弱的样子,偌大的贝勒府拢共就一个福晋,谁肾气虚弱都不该是老八。 很快,在太医院值守的两位御医就到了,挨个上前去为八贝勒诊脉。 有灵气作弊,华佗仲景在世,也只能诊出肾气虚弱,而且不是一般的虚弱。 这脉象与八贝勒的卖相实在不符,身高八尺,虽不魁梧,但也健硕,拉得开十五力的弓,并非外强中干之人。 而且全身上下五脏器官除了肾哪里都好。 两位御医也是无奈,如此奇怪的脉象竟出在皇阿哥身上,还是在御前颇为受宠的皇阿哥。 “八阿哥要如何调理?你们可有把握?” 这…… “八爷这样的脉象,臣也是第一次摸到,并无经验。” “臣亦没有经验,只能尽力而为。” 八贝勒肾气之虚已然是虚到了极致,可却又身体健硕,单纯补肾气,两位御医都无法判定能不能将八贝勒调理好。 而且肾气虚弱不比旁的病,他们能用的方子和民间的方子差不多,甚至在用量上可能还不及民间敢下猛药,只是宫廷用药可能药材的药性会更好,但八贝勒还会缺几味好药吗。 民间郎中不能把八贝勒调理好,他们这些御医也没有把握。 八贝勒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向下,看着地面。 康熙深深叹气,两位御医的说法基本一致,他不得不信。 “八阿哥的身体交给你们来负责。此事不可外传,今日朕叫你们来,是为了调理八福晋的身体,朕安排你们住到八贝勒府上去,精心治疗八福晋的宫寒之症。” 不能生养的不是八阿哥,是八福晋。 “臣遵旨。” 两位御医在宫中多年,自然明白皇上言下之意。 八贝勒也明白,但却并未出言反对,因为他知道,反对也没用。 不过,就算皇阿玛有心帮他隐瞒,他不能生的消息也未必能瞒得住,自有人帮他宣扬,让他借着这个消息遣散逐渐成型的八爷党了。 等御医退下,康熙这才揽过八阿哥的肩膀,声音低沉道:“先让太医慢慢调理着,不可灰心泄气。” 说完,松开手,走到饭桌前,将盛着鱼羹的白瓷碗扫落在地上。 “朕想不到,朕的皇子里竟还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种,行,你既要守着福晋过日子,不想府上进人,还为此来求朕,那朕就成全你,此次选秀八贝勒府不会进一人。” 康熙自顾自说完这些话,方才坐在椅子上无力的摆了摆手。 “回吧。” 八贝勒走出乾清宫,额娘身边的首领太监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从读书时起,尤其是年长之后,身为皇子,儿大避母,按照规制,他是不能随意进入后宫的,他见额娘的次数甚至还不及福晋,每月初一和十五,福晋都要进宫请安,到他这儿却是没这个要求。 额娘升到嫔位后,就从惠妃娘娘的延禧宫搬到了启祥宫,不过启祥宫除了额娘,还有一位僖嫔娘娘也在嫔位上,额娘住在后殿,僖嫔住在正殿,东西两个侧殿则是住着几个庶妃和答应。 八贝勒两跪六拜,端端正正行了大礼。 良嫔不明所以,起身把阿哥从地上拉起来,忙问道:“不年不节的,这是怎么了?” 八贝勒让额娘屏退左右,把刚刚在乾清宫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此次选秀还没开始,连九弟都来劝我府上进人,可我不想霍霍旁人,就这么着吧,将来等九弟儿子多了,过继一个放到我和福晋这里,都是一样的。” 在诸多长大成人的皇阿哥当中,九弟和他是唯二没有儿子的皇子,他是一个都没有,九弟是五个闺女,不过九弟府上现在怀着还没生的这个是儿子,是九弟的长子。 良嫔身子一晃,若不是被阿哥拉住,差点就要跌倒了,过了良久才稳住心神。 “你和九阿哥打小就要好,他的儿子跟你的儿子都是一样的,我……”良嫔语无伦次,“额娘将来肯定会当亲孙子疼。” 话音刚落,良嫔终于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 “都怪我,是我当时怀你的时候没养好身子,这才——” “不是额娘的原因,是我自己。”八贝勒打断额娘的话,他来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儿最难受的人会是额娘。 皇阿玛会难过,但皇阿玛心里装着天下,又有二十多个儿子,他只是那二十多个儿子当中的一个,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但额娘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只他这么一份寄托。 “其实儿子已经想开了,所以才会进宫告诉您和皇阿玛,皇阿玛也安排了两位御医去儿子府上常驻,名义上是给福晋治病,实际上是为我治疗。” 八贝勒刚表示完自己还没放弃,并不是全无希望,但话音一转,却说起了抱养之事。 “病先治着,过继更不着急,但在这之前,我打算抱养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做养女,额娘帮我出出主意,多大年龄的合适。” 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良嫔才抽噎着道:“自然是年纪越小越好,可是要从宗室里找?” 八贝勒摇了摇头,道:“先从卫家找起,没有合适的,再去旁处寻,至于年纪,儿子倒觉得大一点也无妨,七八岁以下都行,还是要看眼缘。” 卫家是他的母族,他外祖父曾是内务府的管领,隶属于辛者库户籍,同样出身的还有十二弟的生母庶妃万琉哈氏。 上辈子,他和皇阿玛反目,皇阿玛骂他是辛者库贱妇之子,羞辱他不要紧,却也羞辱了额娘。 阿哥亲近她的母族,良嫔却高兴不起来,她是皇上后宫中出身最差的嫔妃之一,连累阿哥也成了出身最差的皇阿哥,她心里头一直觉得对不住阿哥。 十二阿哥的母族万琉哈氏虽然也是辛者库户籍,但族中有好几人都在朝堂上立住了,尤其是万琉哈氏庶妃的兄长托合齐,都已经是步兵统领了,可卫家呢,基本都还在内务府里,帮不上阿哥什么。 “这事儿还要拜托额娘,让舅舅家帮着选一选,儿子和福晋到时候直接去舅舅家。” 良嫔应下,道:“那过几日我便让你大舅母递牌子进宫,让她们好好在族里好好挑挑,如果没有合适的,也尽早回话。” 单就父母双亡这一项,便已经把族中绝大多数小姑娘都筛出去了。 良嫔想着她在宫里听到的那些传言,宫里都如此了,外头传的只会更难听,这几年她也以为是老八媳妇不好生养,而阿哥疼福晋,每次选秀前都会特意求她不给府里指人。 所以,在今天之前,她心里其实对老八媳妇是有怨的,但事实却是问题出在阿哥身上,八福晋是替阿哥背锅,才受了外面那么多的口舌。 “这事儿你福晋知道吗?” 八贝勒摇了摇头,道:“儿臣打算今日回去再告诉她。” “也好。”良嫔泪眼朦胧,“好好待你福晋。” 按照皇上的安排,不能生养的帽子恐怕还是要牢牢戴在儿媳身上,至于阿哥,惧内的名声也会越传越广,但惧内总好过不能生。 八贝勒闻言笑了笑,道:“明月这个人,额娘是了解的,她性子要强,也坚韧,是外刚内也刚的人,往后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外头爱说什么说什么去,谁有胆子说到我们跟前来。” 他的福晋郭络罗明月,内心既强大又脆弱。 在剧情中,女主曾评价道:八福晋浑身都是刺,只会为爱情软化,能横眉冷对千夫指,也能为爱百炼成钢绕指柔,所以爱情破灭后人便疯魔了。 上辈子,他按照剧情迎张氏和毛氏进府,又与她们生下一对儿女,福晋自此之后性情大变,成了书中为爱情疯魔的人,最后还为他这个负心人送了性命。 良嫔想着儿媳的性子,却是不太放心。 她儿媳那可不是一般的要强,不说事事争先,但也差不多了。 ‘不能生养’对女子来说是最大的缺陷,这样的名头背在身上,八福晋能愿意吗。 3 第 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因着去了一趟启祥宫,所以在八贝勒还未归时,两位御医便已经先到了贝勒府。 九阿哥还等在贝勒府里,得了消息,直接跑过去截人,但不等他开口询问,两位御医自己就交代了。 “九爷,臣等是奉皇上之命为八福晋诊治,八爷爱重福晋,刚刚在乾清宫向皇上恳求这次选秀贝勒府不进人,皇上允了,为八爷子嗣计,派了臣等过来为八福晋调理身体,日后臣等就长期驻在贝勒府了。” 九阿哥长长的松了口气,皇阿玛既派了御医过来给八哥调理身体,又愿意遮掩此事,这已经是八哥去求见皇阿玛后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反应了。 “劳烦两位御医了。” 九阿哥止住步子,他不知道八嫂知不知道实情,所以这会儿也不好跟着御医去后院,索性回了自己府上。 九阿哥府就在八贝勒府隔壁,夹在八贝勒府和十阿哥府中间,而在八贝勒府左侧,这四座府邸被建在了一处,相邻的部分都只隔一墙,互相串门不过是抬脚的事儿。 *** 贝勒府正院。 八福晋听完两位御医来此的原因,心情复杂。 她与贝勒爷成婚八年,之前那两次选秀,都没有害怕过,因为早在选秀开始之前,贝勒爷就会安她的心,允诺她当下不会有新人进府,但这回却没有,初选都已经结束了,她都没有在贝勒爷那里得到一字半句的承诺。 原来贝勒爷不是打算让新人进府,而是直接去求了皇上。 也对,各府除了嫡福晋是皇上选的,格格多是宫中娘娘们所赐,但也有例外,太子那里暂且不说,直郡王府上便有皇上亲自赐下的格格,那是先大嫂去世后赐下的。 这些年八贝勒府后院空虚,再加上她和爷又始终没有生养过,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说她善妒,说贝勒爷惧妻,今年选秀就算婆婆不往下赏人,公公未必还坐得住。 贝勒爷为她去求了万岁爷,她自然高兴,可她们迟迟没有孩子,这一次选秀贝勒爷拦住了,那往后呢。 “福晋身体没有大恙,不必开药,先吃几副药膳好好调理一番。” 是药三分毒,这没病的身体吃什么药,两位御医不敢自专,只能等八爷回府问过了才能决定开不开药,开什么药,眼下只能开药膳方子。 八福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从婚后第二年起就开始求子了,御医也不是没看过,除了刚开始那两年服药治疗宫寒之症外,后头就没诊出过什么病症,自然也不会有大夫给她开药。 倒是给过不少求子的灵药偏方,但贝勒爷不信这个,还说这些东西伤身,不让她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求子药。 给两位御医及其家里人安排好住处,八福晋披上貂皮大氅出了屋门,外面北风凛凛,后花园不见一丝绿意,满是荒败枯萎之象,连她亲手种下的那棵石榴树也光秃秃的,再往前,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贝勒爷没有负她,她应该高兴才是。 *** 等八贝勒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八福晋已经重新梳妆打扮。 搽粉、抹胭脂、画眉、涂口脂,样样齐全,还在眉心处贴了梅花花钿,发髻上插了镂空飞凤金步摇,穿着红色如意纹氅衣,领口荣华绣了鸳鸯藤,脚下穿着一双五寸高的花盆底鞋,可谓是盛装打扮。 看着满脸笑意的福晋,不知怎的,八贝勒的心脏突然疼了一下,愣了愣,才开口说出所谓的‘真相’——不能生养的人是他,他肾气虚弱,不能使人怀孕。 “肾气虚弱?”八福晋收起脸上的笑,“这是什么庸医,你肾气虚不虚弱,我还不清楚吗。” 八贝勒清了清嗓子,道:“御医的医术还能做假吗,更何况从前我也偷偷看过民间的郎中,都是这个结果,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我的不——” “别说了。”八福晋打断贝勒爷的话。 贝勒爷的身体有没有问题她比谁都清楚,不是因为床塌上的那点事儿,而是她曾经真的偷偷找郎中给贝勒爷诊过脉。 那时肾气不虚弱,如今就虚弱了?还虚弱至极,医无可医。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贝勒爷被诊出不能生养了,她怎么会相信。 这恐怕是为了糊弄皇上和娘娘的借口,是府上可以不进新人的理由。 八福晋把眼泪憋回去,贝勒爷愿意为了她如此,她有什么好掉眼泪的。 “孩子不重要,爷和我的心意相通才是最重要。” 这世上生孩子的女子多了,能得丈夫如此钟爱的却没几个,她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八贝勒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一整天了,同样的谎言说了四遍,福晋的反应是最让他轻松的。 “刚刚我说的事情,除了皇阿玛,额娘和九弟也知情,我也是今日才告诉他们,我还跟额娘商量了,从卫家挑个合适的孤女过来养着,福晋觉得如何?” 他对养孩子不感兴趣,但若是能有个孩子在府里,尤其是从母族挑选的孩子,应该可以宽慰到额娘。 而且府上这么多人,养孩子也用不到他和福晋亲力亲为。 得了人家这样的儿子,八福晋此时都恨不得把婆婆当做亲娘来孝敬,不,比亲娘都亲,别说是从卫家挑个孤女做养女了,从卫家挑个儿子过继她都不反对,不过挑儿子的话皇上肯定不乐意,宗室那里也不会同意。 “如果有合适的,多挑几个也无妨,咱们府里空院子多着呢,十个小格格也养得下。” “卫家哪有这么多孤女,而且养孩子也要看眼缘,等舅舅那边敲定了人选,咱们再亲自去挑个合眼缘的,好好养着。” 夫妻俩放下心事有说有笑,甚至开始商量将来让养女住哪处院子,隔壁府的九阿哥却是从白天发愁到晚上,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刚亮就顶着俩黑眼圈来了贝勒府。 “八哥,御医是怎么说的?” 医无可医,没有希望。 所以别抱指望了,大计不成,未来八爷党现在就可以散了。 九阿哥听到了最不希望听到的结果,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安慰八哥。 “没事儿的,我的就是八哥的,孩子也一样,他们日后可以不孝敬我但不能不孝敬八哥,将来等我有了儿子,八哥相中哪个就过继哪个,要是没有相中的,还有十弟和十四弟,只要八哥你开口,他们俩不会不愿意。” 八贝勒感动,但也觉得好笑,他,老九,老十和十四,他们四个是未来八爷党的核心,上辈子都没有好下场。 “我明白。”八贝勒拍了拍九弟的肩膀,“我们四个是过命的交情,昨日的事情不必瞒着十弟和十四弟,可以告诉他们。至于过继,此事要看缘分,日子还长着呢,现在不着急。” 上辈子,他们四人的关系被皇阿玛训斥为‘梁山伯的义气’,他每被问罪,都有几个弟弟为他保奏,他被皇阿玛锁拿关押审理时,九弟甚至和十四弟□□药与他共死,还带上锁拷,在押送的路上陪他。 九阿哥仔细看着八哥,八哥好像是真的想开了。 香火传承可以选择过继,但是那个位置呢,八哥如果后继无人,那些与他们关系交好的王公大臣还会选择站在八哥这边吗,皇阿玛会挑一个没有子嗣的继承人吗。 像是看出九阿哥心中所想,八贝勒很是直接的开口道:“昨日我便说过,如果连御医都没有法子就彻底死心。到了今日我还是这话。太子尚且在位,大哥勇武,三哥学富五车,四哥能谋善断,莫说我不能生,就算是我子孙满堂,恐怕也争不过前头的哥哥们,还不如死了心,过清静自在的日子。” 九阿哥既不甘心,又真心实意替自家八哥觉得委屈。 “太子为人跋扈,大哥就是个莽夫,三哥酸文假醋,四哥就是个小心眼儿,他们不过是侥幸生在前头,这才得皇阿玛看重,哪里比得过八哥。” 俗话说的好,皇上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但这话在皇阿玛身上只说对了一半,皇阿玛是既爱长子又疼幺儿,只有他们夹在中间的这一拨倒霉。 “运气何尝不是实力的一种。”八贝勒心平气和的道,“我们的运气也不错,皇阿玛身康体健,又注重养生,是长寿之相,我们这皇阿哥能当到孙子出生,只要不去掺和那个位置的斗争,做什么都有皇阿玛护着,这运气还不够好吗。” 上辈子有他那么□□阿玛,皇阿玛都活到了六十九岁,这辈子他老老实实的,少了一个孽子□□阿玛,皇阿玛还不得活到七八十岁。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太子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还处处端着储君的架子,我们是皇子,又不是奴才,他凭什么看轻我们。” 储君之位,当以贤德服人,不然就以才干,无论哪一项,八哥都不输,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皇阿玛如今尚在,太子就已经待他们不怎么客气了,难道等皇阿玛百年之后,太子就会顾念起兄弟之情了。 至于八哥说皇阿玛是长寿之相,能活到他们孙子都出生,九阿哥全然没当回事儿。 人之生死,恐怕连太医都很难一言定之,他自然是希望皇阿玛长命百岁,哪怕是活到他重孙子出生,弄个五世同堂,他才高兴呢,只怕到时候太子会不高兴。 4 第 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八贝勒哭笑不得,九弟如此看不惯太子,既有他过去那些年推波助澜的作用,又有太子本人的原因在。 不过,究其根源还在皇阿玛身上,皇阿玛一早就在太子和庶皇子之间竖起高墙,他们尊太子为储君,太子视他们为臣子,根本不论兄弟。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可皇阿玛对他们这些庶皇子也大都是不遗余力的培养,小时候名臣名将教导,长大了六部行走,娶的是八旗贵女或实权高官之女,出宫开府后还会分配佐领和属人,让他们参与军国大事,甚至让他们监国…… 平心而论,皇阿玛绝对是慈父,不光溺爱太子,对他们这些庶皇子也是溺爱的,溺爱到让他们骄纵,去夺太子位。 “太子……且看着吧,日后未必是太子。” 八贝勒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虽然上辈子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有他的一部分功劳,但哪怕这辈子他不出手,没有八爷党在其中推波助澜,太子也迟早被废。 这时候皇阿玛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化解了,而太子的性情——皇阿玛溺爱太子远甚于溺爱他们这些庶皇子,他们骄纵,太子那就更骄纵了。 所以无论他动不动手,都不会改变太子被废的结局。 九阿哥看着自家八哥,虽然这话没头没尾,但他却是信服的,因为康熙四十二年时太子在朝中的最大支柱索额图被拘押,负责审讯的就是三哥和八哥,审讯内容到现在都不曾有风声露出,但索额图是被皇阿玛下令活活饿死的,而且索额图的罪名到现在都没有公布。 谁都知道,索额图一身的荣辱都系在太子身上,那是为太子做事的权臣,那么审讯出来的那些内容肯定也是有关太子的。 他记得也就是从那一年起,八哥开始为那个位置筹谋。 也是从那一年起,原本被皇阿玛当做贤王培养的三哥,与太子关系颇近的三哥,开始与太子渐渐疏离,皇阿玛开始培养十三弟做太子的左膀右臂。 对此,九阿哥是不忿的,皇阿玛居然越过他们上面这么多做哥哥的,选了入朝没几年的十三弟作为下一个贤王培养。 哪怕他不稀罕做太子将来登基后的贤王,但皇阿玛就这么把他略过去,把八哥略过去,把十弟也略过去,他这心里头也不痛快。 涉及储位这样的敏感之事,哪怕是在八哥府里,周围安静无人的情况下,九阿哥还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量:“既然太子不行,您又不打算再争,那八哥觉得日后会是谁?大哥,三哥,四哥?亦或者是十弟?” 虽然他并不认为这四位合适,哪怕与他关系亲近的十弟也不合适,但大哥居长,三哥的排行也占优势,酸文假醋是真的,可文武双全也是皇阿玛赞过的,四哥毕竟是孝懿皇后的养子,福晋还出自佟家,而十弟则是除太子外出身最高的皇子,这四位各有各的优势。 如果八哥不争,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这四位了。 “十弟不成,且不说他本身就没这个心思,他福晋毕竟是蒙古出身,可见皇阿玛几年前就已经断了十弟的向上之路,但这对十弟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剩下的倒是都有可能,我们不好押注,也没必要押。” 八贝勒昨晚修炼之余,也考虑过他们这几个人的未来。 争储是不会再争了,他们这四个原八爷党里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性格其实都不适合做皇帝,也包括十四弟,皇阿玛上辈子选四哥的确是最正确也最合适的选择。 但不参与争储,爵位却还是要争的。 他运气好,赶上了和前头的哥哥们一起在第一拨封爵,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皇阿玛第二拨封爵就不会落下他,所以皇阿玛在位时他至少也是个郡王。 十弟出身贵重,上一辈子皇阿玛恼了他,也恼了所谓的八爷党,但在第二拨封爵的时候依旧封了十弟为郡王,这辈子没有八爷党了,十弟的爵位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而十四弟是四哥唯一的亲弟弟,只要不瞎闹腾,看在德妃娘娘也就是未来太后的面子上,四哥都不会亏待了十四弟。 他们三个的爵位都有着落,唯独九弟实在吃亏。 排行上吃亏不说,第一拨封爵没赶上,又有个嫡亲的哥哥在前面,还是由太后抚养大的哥哥,五哥的亲王之位板上钉钉,但却让九弟更难被封高爵。 皇阿玛在位时九弟的封爵难度高,等到四哥上位,九弟和四哥的关系那是打小就不对付,封爵难度也不低,前头那好歹还是亲阿玛,四哥自己有亲儿子,皇阿玛留下的兄弟又多,总之他们这一届皇子是不可能像上一届一样全都封亲王的,是一定会有人被落下。 落下旁人无所谓,但落下九弟……他于心何忍。 “与其押注那个位置,还不如先争一争爵位,皇阿玛上一次给皇子封爵是在康熙三十七年,如今都已经过去八年了,眼下连十四弟都已经入朝,皇阿玛总是要再封一次的。咱们老老实实的,不去碰那个要命的位置,再攒一攒功劳封个高位,那才是最实际的。” 九阿哥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诸皇子之中就没有比他更倒霉的,哪怕是和他一样有个亲哥哥的十四弟。 为了平衡,一母同胞的俩兄弟很难同时封高爵,就像宫里如果有姐妹花,位份要么是都不高,要么是一低一高,绝不会都在高位。 但十四弟可是当了皇阿玛五六年的幼子,颇受宠爱,不似他,两边都占不着,既不受看重,又不被宠爱,他要封高爵何其难也。 九阿哥愁眉苦脸道:“这功劳要是能用金银买就好了,起码有个明码实价,如今这样,我都不知道往哪儿使劲。” 办什么样的差事有功劳,差事办成什么样有功劳,而不是倒扣分,多少功劳加在一块才能换个爵位。 他都不奢求亲王爵,甚至郡王爵也不求,皇阿玛下一拨封爵的时候,给他个贝勒就行,别给个贝子磕碜他。 八贝勒食指和中指轻轻叩击桌面,这爵位也不是不能用金银买。 上辈子他夺嫡的时候,九弟便是八爷党的财神爷,通经济,搞钱是一把好手,而不管是朝廷还是皇阿玛都很缺钱。 九弟现在被皇阿玛安排在刑部当差,发挥不了经济之能,但现在不能,不代表日后不能,首先得让皇阿玛知道九弟有这个才能。 “刑部的差事不能懈怠,好好配合两位尚书,起码每日都要过去点次卯,皇子安分守己这便是一份功劳了,九弟有通经济之才,众兄弟里无人能及你,不妨把生意做大做强,你若是能做到京城首富,皇阿玛不说让你去户部行走,也得给你个内务府总管之职吧。” 内务府虽非六部,但关联着整个紫禁城和大大小小的宗室,权力大且多,现在的内务府总管是太子的奶公凌普,而上辈子他也曾做过内务府总管,那是一废太子之后,群臣举荐他之前,皇阿玛还不曾防备厌烦他。 九阿哥顺着八哥的思路,双手一拍道:“退一步讲,便是不被皇阿玛看着,赚来的银子和产业也都是实打实的,怎么都不会吃亏。” 他可是有五个闺女,按照八旗那些懒汉闲人的话说,他九皇子宜生女,女儿多,要好的兄弟多,上头还有皇阿玛、额娘和太后要孝敬,银钱少了不够,多多益善。 兄弟俩言语之间,就已经把既定目标从争储变成了争爵,又把争爵简化为做生意赚银钱。 九阿哥能这么快接受,也是因为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不接受也没办法,八哥不能生养,皇阿玛对此还知情,他们根本没有争储的可能了。 不过,哪怕事已成定局,九阿哥的意思却是不急着退。 “十弟和十四弟虽是自己人,我也相信他们会守口如瓶,但此事我认为还是不要告诉他们,越少人知道越好,日后我也会当做不知此事。要让外头人知晓,是八哥你有情有义,不愿辜负八嫂,你们这样才是纳兰容若口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也算是一段佳话。” 八哥痴情,哪怕福晋不能生养,也绝不为了子嗣纳妾,这话传出去,那些他们辛苦争取来的人心慢慢也就散了,不用他们做什么,原本的布局也就都没了,用不着他们亲自把人遣散。 九阿哥火急火燎的来,火急火燎的走,当日,京中便出现了两条传言。 一条是昨日八贝勒去乾清宫求皇上不赐人,只愿与福晋相守,皇上虽生气,但出于怜子之心,还是同意了,且派出两名御医常驻八贝勒府,为八福晋调理身子备孕。 另一条是今日九阿哥与八贝勒大吵了一架,九阿哥劝八贝勒子嗣为重,八贝勒为八福晋痴情不悔,向来交好的两人为此在八贝勒府吵了一架。 八贝勒痴情种的名声迅速在京中传开,有人羡慕,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私下打赌,赌八贝勒能痴情几年,还有不少聪明人已经琢磨出真相了。 毓庆宫。 内务府总管凌普从底下人那里得了消息,便直接跑来向太子爷汇报。 “……这两条消息都传得极快,不可能没人在里头捣鬼,说不定就是八贝勒自己在让人散布消息,八贝勒对八福晋越痴情,安郡王一系的人便会对八贝勒越死心塌地。” 八福晋是已故安郡王岳乐的外孙女,是现任安郡王马尔浑的外甥女,八贝勒对八福晋好,那就是在给安郡王一系的人示好。 至于八福晋不能生这事儿,那就更简单了,只要八贝勒看重八福晋,爱惨了八福晋,那谁生孩子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了,生十个八个出来都影响不到八福晋的地位,八贝勒这是在拉拢安郡王一系。 由此可见八贝勒不光狼子野心,还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太子爷可不能因为八贝勒出身卑贱,就放任这条会咬人的狗做大,这几年他们可没少领教八贝勒的手段。 太子轻轻转动手中的茶盏,老八这算什么招,为了讨好安郡王一系,连脸都不要了。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岳乐还活着的时候了,岳乐的爵位都被皇阿玛借故从亲王降到了郡王,而且朝廷几次远征准噶尔,军中势力也是更新换代,岳乐留下的余荫还剩几分,那可说不好。 不管是谁在散布消息,也不管老八是不是真的痴情种,但只要老八在皇阿玛那里是,老八日后就可以绝了念想了,本来那样的出身就不该不自量力。 “让人好好查一查十阿哥,看看是不是他的人在散布消息。” 老八不行了,这四个抱团的皇子里头也就只剩下老十能争一争了,蒙古福晋又如何,虽然皇阿玛后宫中的蒙古女子弱势,但皇阿玛也从来没有说过后宫之主绝不能再是蒙古女子。 老十的额娘是贵妃,姨母是皇后,母族是钮钴禄大族,又跟老八、老九和十四抱团。 老十若要争,优势可比老大强,他可不想摁下葫芦浮起瓢。 “臣遵命。” 不管是不是十阿哥在暗中散布消息,他都会让人以为是十阿哥做的。 如果让八贝勒知道是十阿哥将他痴情的消息传扬开来,八贝勒能不疑心。这消息传的越广,安郡王一系的人是归心了,可旁人呢,谁会追随一个痴情种争大位。 宫中皇子,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交情泛泛,唯独这四位皇子抱团同进退,太子爷已经为此烦恼许久了,若是能借机拆了这四位,也算解了太子爷的一桩心事。 5 第 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直郡王府。 直郡王的眉心已经皱成了疙瘩,良嫔封嫔没有几年,也是沾了老八的光才在三十九年封嫔的,老八小时候,良嫔只是个贵人,没资格抚养皇子,老八是由他额娘抚养到六岁的。 按道理,老八是他额娘的养子,他们关系应该比寻常兄弟更亲近,老八站在他这边为他助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但他几次抛出橄榄枝,老八都不接,反倒是跟底下的弟弟们更为亲近。 不帮就不帮,他也没强求,只要不帮太子对付他就成。 老八痴不痴情跟他这个渐渐疏远的大哥没什么关系,但老八有没有儿子就与他相干了,而且这关系大了。 别看老八和老九、老十、十四走的近,可老八是额娘的养子,小时候是长在延禧宫里的,老八没儿子肯定要过继,那他这个大哥就首当其冲了。 老八没儿子,可他也就三个儿子。 长子是他的原配正妻拼了命为他留下的,假如他没能争到那个位置,他的爵位和绝大多数家产都是要留给长子的,剩下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是他现在的福晋张佳氏所生,也是嫡子。 把小儿子过继出去,他舍不得,福晋那里也不好交代,把次子过继出去,他不光舍不得,将来过继出去的次子继承了老八的爵位,那小儿子呢,作为嫡子却比不过庶出的哥哥,福晋那里他就好交代了吗。 哪个都不成,哪个都舍不得,老八当痴情种,为难的人倒成了他。 至于八福晋能不能生孩子,不是他信不过皇阿玛赐下的御医,是他相信老八的能耐,老八媳妇这么多年不能生,他就不信从前老八请不到御医看诊,从前看不好,日后看好的机会也渺茫。 不同于直郡王的愁眉苦脸,三贝勒的欢喜都快要从眉间飘到天上去了,三福晋一盏茶都喝完了,贝勒爷的嘴巴还没合上呢。 “爷在府里高兴高兴就算了,明儿出去可要收一收,不然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您幸灾乐祸呢。” “老八做痴情种,爷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三贝勒反驳道。 当年审讯索额图时到底审讯出了什么内容,皇阿玛在塞外写给他们的书信中又对太子和索额图防备到了何种程度,只有他和老八知道,知道太子之位摇摇欲坠,终有一日会换人。 这几年他心动,老八不也蠢蠢欲动。 所以,他高兴不是因为老八做痴情种,当哥哥的在一旁看笑话,而是老八此举显然是自绝于皇阿玛,自古以来,尤其是他们大清,皇帝痴情可不会带来什么好影响。 “爷高兴什么只有爷自个儿知道,臣妾不过是好心提醒您别遭人记恨。”三福晋语气嘲讽的道。 三贝勒总算是从欢喜中反应过来了,福晋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酸气,呵,这有什么好酸的。 “若爷是老八那样的痴情种你才要哭呢,你也不看看,八福晋的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不能生养还善妒,连带着抚养她的安郡王府名声都跟着遭了殃,换作是你,你乐意要这样的名声吗,还会连累娘家。” 这还是假定他痴情福晋,如果他像老八痴情八福晋一样痴情于府上其她女子,那福晋还不得疯了。 他不是老八一样的痴情种,福晋就偷着乐吧。 “我和八弟妹怎么能一样,我给爷生了两子两女,如果爷也能够像八爷一样洁身自好,我们的长子和长女就不会死!” 她的长子已经养到六岁了,她的长女也养到了两岁,两个孩子死于同一场痘疾。 这怎么可能是意外,孩子好好待在府里头都能染上痘疾,就算查不出证据,也是那些贱人手段厉害。 提到长子长女,三贝勒的脸色也耷拉了下来,福晋不知道真相,他怎么会不知。 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真相,一个是他,一个是皇阿玛,一个是八弟。 真凶已死,但仇还没有真正了结。 三福晋看着脸色铁青的贝勒爷,到底是没再抱怨,两个孩子出事以后,爷把府上里三层外三层都查了,查不出结果,但随后那几年几乎把府里的人换了个遍。 可恨那些贱人手段厉害成这样,连爷都查不出。 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只隔了一道墙,四贝勒和八贝勒年岁相差又不大,幼时往来也算亲近,可长大后,来往反倒是平淡了许多,哪怕是做了邻居,也不曾亲近起来。 四福晋佟佳氏听到消息挑了挑眉,历史上有这一出吗,还是蝴蝶效应。 历史上的八爷是有孩子的,不过孩子并非嫡福晋所生,但这个世界因为有她的到来,已经有许多改变了,姑母,也就是皇额娘,历史上的孝懿仁皇后就比原来多活了两年,而历史上雍正的嫡妻本也不姓佟。 但就算是蝴蝶效应,她也仍旧没办法想通。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有没有儿子传宗接代相当看重,而康熙,她的公公兼姑父,又是个望子成龙的父亲,对皇子们的教育和家庭生活都很上心,康熙真的会允许八贝勒因为痴情而无子吗。 除了太子外,康熙应该也不关心其他儿子纳不纳妾、纳多少妾。 在先大福晋过世前,直郡王府里就没有侧福晋格格之流,直到先大福晋过世,才给直郡王指了格格进府。 隔壁八贝勒府也一直没进过人,不过外头流言蜚语倒是不断。 再就是她们府上,也干干净净的,但和八福晋不同,她为爷生了四子一女,其中老二弘盼和老三弘昀是一对双胞胎,算是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当然,哪怕爷已经不缺儿子了,在许多人眼里她依旧是值得诟病的妒妇,只是有八弟妹垫底,这才显得她不是最差的,在皇子福晋里排倒数第二,倒数第三是先大嫂。 这些可不是她瞎排的,而是实打实从宴会上偷听来的。 “八爷……和八福晋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四福晋轻声感慨道。 “怎么说?”四贝勒感兴趣道。 “都很有勇气。” 有勇气到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八福晋从嫁进来开始就很有争议,这年头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不能锋芒毕露,要贤良淑德,要为人和顺,要三从四德。 她虽然拥有现代人的思想,但是她没有勇气在这个世界特立独行,她十一岁便嫁到了宫里,那时候先大嫂都还未与直郡王成婚,哪怕有皇额娘护着,她也战战兢兢,处处小心。 后来皇额娘过世,她活得就更小心了,唯一出格的地方大概是她从来没有劝过爷纳美色,没做大方贤惠的正室,但她也从来没向爷要求过不纳美。 反观八福晋,却是做了许多没有规矩的事情,在宫中居住时,屡屡让八贝勒带着回安王府探亲,出宫开府后胆子就更大了,出城骑马在安王府小住这都是小事儿,八福晋甚至出头为灾民捐过银两,要知道最有资格做这件事情的本是太子妃,而不是一个皇子福晋…… 八福晋最大胆的事儿还是让八贝勒府一直不进新人,换做是她,如果迟迟不能生养,肯定会主动张罗新人进府了,她对爷的爱远不及对她自身生命的热爱,这可是皇权时代,她让皇帝的儿子绝了后,皇帝嘎了她怎么办。 男人再好,还能好过自个儿的性命吗。 所以她佩服八福晋的勇气,但并不向往。 不过她也没想到八贝勒会为了八福晋撑到今日还打算再撑,这位在历史上可是她们家爷的死对头,声名赫赫的八贤王,让康雍两代帝王都心存忌惮之人。 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野心,不可能不知道迟迟没有继承人和一个痴情的名声会对夺嫡带来多大的影响,偏偏却在太子还有不到两年就要被废掉的时间里,为八福晋疯狂了一把。 这怎么能不算勇敢呢。 不管日后八贝勒会不会辜负八福晋,但是今时今日,这的确是一场双向奔赴的爱情,在这古代背景下的世界里显得尤为珍贵。 四贝勒却是冷哼了一声,勇气?这样的勇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老八这样做,只会让他和八福晋都被世人口诛笔伐,让皇阿玛和良嫔娘娘对八福晋不满,让八福晋的处境更加艰难。” 如果老八真的是为了弟妹好,那这做法实在不够聪明。 “福晋羡慕吗?” 四福晋摇了摇头,比起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更喜欢细水长流的平稳日子。 “我和爷现在这样是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没穿越前,她连结婚都不想,单身生活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一点儿谈恋爱结婚的欲望都没有。 穿越后,在这没有人权的古代,她预想中,她最好的运气是嫁给一个真正端方守礼的人,不宠妾灭妻,给她作为正妻的体面和尊重,她也乐意做一个大度贤良的正妻。 总之就是她守规矩,男方也得守规矩,大家都做一个体面人。 所以,指婚给四贝勒,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未来雍正皇帝后,她其实并不高兴,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有一个连历史都承认的真爱——小年糕。 不怕丈夫多情,就怕丈夫痴情。 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进宫,但稀里糊涂的,贝勒爷给了她这古代权贵之家难得的清净,虽不知能清净到几时,但干净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这位爷将来当了皇帝变了心,那也是个中年油腻大叔了,谁稀罕。 四贝勒不知福晋心中的小九九,闻言一笑,的确,他和福晋已是神仙眷侣,用不着羡慕旁人。 不过老八……真的痴情至此吗,还是以退为进,可是将名声闹成这样,以退为进也不是这么个退法,将来要怎么收场。 而且皇阿玛居然应允了老八的痴情之举,这多少让他有些不解,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6 第 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是前后脚到的九皇子府。 “九哥你和八哥真吵架了?”十阿哥问道。 十四阿哥紧跟着问道:“八哥真的要美人不要江山?” 九阿哥板着一张脸,颇为不耐烦的道:“这消息传得可够快的。是,我和八哥吵架了,八哥要美人不要江山,为八嫂去乾清宫求了皇阿玛,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十阿哥眨了眨眼睛,犹豫道:“八哥……心情可还好?” 以他对八哥的了解,那是样样都追求完美的性子,没有子嗣八哥受得了吗。 都说八嫂掐尖要强,可实际上八哥也差不多,无论是什么功课,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什么样的差事,无论面对什么人,八哥哪样服过输,那是对上太子都要争一争的人。 八哥再是爱重八嫂,也未必受得了外头的留流言,更何况皇阿玛怎么会答应八哥这种事情,可别说是为了安抚安郡王府,皇阿玛对待安郡王府向来是一手大棒一手红枣,打压完了再安抚一二,如今打都没打,给什么红枣。 此事必有隐情,否则单是皇阿玛那里就过不去。 但甭管是何隐情,结果已然是这样了。 十阿哥失望之余心里也有些松快,他不知道八哥为什么要放弃,但如果八哥都放弃了,他和九哥也就没有旁人要支持了。 九阿哥仔细回忆,认真思考,八哥这两日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表情淡然,没有伤悲之色,身上也没有酒气,更重要的是他前脚让人出去散布他和八哥吵架的消息,后脚八哥就请了戏班子进府唱戏,他还陪着听了几场,唱的居然是《女驸马》。 “八哥现在没工夫伤心,请了戏班子唱戏哄八嫂。” 十阿哥心情愈发松快了,不奔着那个位置,八哥的日子都逍遥起来了,更何况他们。 十四阿哥啧啧称奇,这传说中的爱情可真是够蛊人的,那可是八哥,他从小到大视为榜样目标的人,文不输太子,武不输大哥,监国能独立承担一半的政务,就这么沉醉在温柔乡里了。 幸好,这方面他不像八哥。 “八哥也太过分了,九哥你明明是为了他好,他还跟你吵架,改日我肯定要和八哥好好说道说道,不能重色轻弟。” 九阿哥却毫不留情:“得了吧,我们当哥哥的吵架,你一个小弟掺和什么。八哥说了,让咱们日后老老实实给皇阿玛当差,不惹祸,但也不受气,日子怎么自在怎么过。” 十阿哥大巧若拙,十四阿哥聪明伶俐,两个人皆一点就通,明白九哥言下之意——八哥这是彻底放弃那个位置了,日后他们这些人不用再拉拢人脉,也不需要再探听和琢磨有关太子的消息,夺嫡与他们不相干了。 “我明白,福晋一直想念家乡,我想过几日请旨把郡王夫人接过来住几个月。”十阿哥道。 八哥疼福晋,他也不差,日后他们都是胸无大志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皇子。 十四阿哥却是不太高兴的抿了抿唇,三个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当初雄心壮志,如今八哥不行了,那所有人就缩了? 八哥爱美人不爱江山,他爱。 他们这边有四个皇子,八哥有安郡王一系,而且已经基本收拢了正蓝旗,不是旗主胜似旗主,九哥连着五哥,十弟身后连着钮钴禄氏,他这边还连着四哥,九哥的母族郭络罗氏和他的母族乌雅氏虽不及钮钴禄氏这样的大族,但也抬了旗,朝中亦有人在,内务府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多的优势,八哥不行了,他们就甩手不干了? 傻了吧。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膛,道:“八哥和太子向来不对付,九哥你也和太子起过冲突,我跟十哥和太子关系也一般,日后……唉,咱们可怎么活。” 岳乐的功劳够大吧,顺治和康熙两朝的名将,主持过议政王大臣会议,是擒鳌拜的功臣,也是平定三藩的大将军,可被皇上忌惮,人死了都找理由将亲王降成了郡王。 谁不知道,八哥当年和郭络罗氏定的是娃娃亲,那便是用来安抚和拉拢安王府的,连他幼时都曾听过宫中传言——八哥是皇阿玛送给安亲王府的贵婿。 郭络罗氏嫁进皇室没几年,安亲王府就变成了安郡王府,还得支持八哥收拢正蓝旗。 被坐在龙椅上的人忌惮,就是安郡王府这样的下场,他虽自诩文武双全,可也知道顺治和康熙两朝到现在为止,宗室里头也没有功劳能比过岳乐的(多尔衮不算),皇上收拾岳乐一收拾一个准儿,等到太子上位,八哥岂不是下一个岳乐。 九阿哥眼睛望着远方,脸上并无苦恼和忧愁,八哥早就交代过他了,太子不行,被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他们压根不用担心太子上位后整治他们。 但八哥能把话说给他听,他却不能把这话说给两个弟弟,准确的说是不能说给十四弟。 八哥、十弟和他才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十四那是后来才挤进来的,八哥和十弟哪个人有争大位的心思,他都能豁得出去摇旗呐喊,但换做十四弟……算了吧,还是听八哥的话当个老老实实的皇子,争取在皇阿玛第二拨封爵的时候当个贝勒。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只能一日三炷香,祈祷神明让皇阿玛长命百岁。” 十四阿哥抽了抽嘴角,这算什么应对之策,皇阿玛再长寿与太子也是父子,难道神明还能让父活过子,让皇阿玛把太子熬死了,若求神拜佛有这个效果,那求什么皇阿玛长命百岁,直接求自己黄袍加身不就行了。 十阿哥随手揪了片叶子在手中绕来绕去,闻言倒是淡然。 “我都听八哥和九哥的。” 十四阿哥明白了,若想让这些人从支持八哥转为支持他,和九哥十哥商量是没用的,十哥听八哥九哥的,九哥听八哥的,安郡王一系的人听八哥的,甚至钮钴禄氏的当家人和八哥搭上线之后,都不需要十哥做中间人了…… 他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只需要说服八哥一个人。 想明白这些,十四阿哥便没有在九皇子府上多待,在回自己府邸的路上,不断思考怎么说服八哥。 用感情? 不妥不妥,他和八哥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他之前主动支持八哥争那个位置,可那时候八哥身边已经聚拢了很多人了,多他一个只是锦上添花,可如果八哥此时来支持他,那就不是锦上添花了,雪中送炭都不足以形容。 用利益? 金银他拿不出,许诺将来的位置,现在承诺了有什么用,没有八哥支持,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八哥最缺的其实是孩子,但因为八嫂,八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注定了要过继兄弟家的孩子。 巧了吗这不是,八哥缺儿子,他可不缺。 九哥府上只有五个女儿,想给也没得给,十哥倒是有儿子,但只有一个,这也不好给,可他就不一样了,他有两个儿子——庶长子和嫡次子。 嫡子不好给八哥,这不合规矩,但长子却是可以送予八哥的,还可以记在八嫂名下。 日后他的长子便是八贝勒府的嫡长子,他的次子也就顺理成章的变为他的嫡长子,既占长又占嫡,于他,于两个儿子,都有利处,八哥八嫂得了子嗣也不吃亏。 “你好好想想,日后这孩子就是八哥府上的嫡长子,以八哥的能耐,将来绝不会只是个贝勒,郡王都不止,肯定会是亲王。孩子留下,咱们是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但我现在只是个光头阿哥,他也只是个庶长子,日后是什么样的前程,可如果放到八哥那里,他什么都不用努力,也有个亲王爵保底。” 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紧紧揽着儿子不撒手,哭诉道:“可妾身只有这一个儿子。” 她生了三个孩子,但儿子就这一个,如果给了八贝勒,弘春就是别人的儿子了,她怎么办,弘春的两个妹妹怎么办。 “娘……” 当娘的哭,孩子也哭,十四阿哥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咱们还能生,还能有儿子,可这个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弘春现在年纪小不懂事儿,等他长大就知道爵位有多金贵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会不埋怨父母吗,你想想八哥,想想八嫂。” 想想八哥的爵位,想想八嫂的嫁妆,想想八贝勒府的人脉和产业。 舒舒觉罗氏只是哭,她不知道如何反驳爷,但就是舍不得,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爷的第一个孩子,爷怎么就忍心把他过继给旁人,哪怕是八贝勒。 7 第 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八贝勒这边得了卫家的消息,正准备和福晋一同去卫府挑养女,几个小姑娘的资料已经先一步送过来了。 总共四人,两岁的,三岁半的,五岁的,六岁的。 真正的孤女其实只有一个,是五岁的那个小姑娘,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祖父祖母也都没了,而且父亲是独子,现在生活在隔房的堂伯家,余下的几个孩子,要么祖父祖母尚在,要么有嫡亲的兄长和叔伯。 八贝勒心里已经倾向于收养五岁的那个小姑娘了,几个舅舅特意挑出来的人,人品和性格肯定没问题,但还是要见一见人。 八福晋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四个小孩府里头也养得起,只要没有气场不合的,她打算把四个小姑娘都领养来做养女,如果有没选中的,她和贝勒爷也送一份嫁妆。 两口子正准备上马车,结果底下人来告,十四阿哥来了,还抱了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八哥八嫂,要孩子不要,我给你们送来了。” 八福晋后退了一步,明艳的脸上略带几分嫌弃,十四弟怀里的孩子实在埋汰,鼻涕都哭出来了。 “这是?”八贝勒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弟弟的长子弘春,送给八哥八嫂做儿子,这孩子刚满三岁。” 还在不记事儿的年纪。 八福晋这才仔细端详十四爷怀里的孩子,埋汰是埋汰,但也不失俊秀。 自从和爷商量好了要从魏家挑孤女当养女后,她也想过将来过继什么样的男丁给她和爷养老送终。 先不论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比起前面的哥哥嫂嫂们,她更想从后边的弟妹家中过继,做嫂子的要敬着,日后人家要来看孩子,她也不好推脱,但如果是从弟妹家中过继就不一样了。 其次,她希望这个孩子不是嫡出,这嫡福晋跟嫡福晋打交道,侧福晋跟侧福晋打交道,过继庶出的孩子,孩子的亲娘她也见不到几面,也就少烦心了。 最后,就是孩子本身了,长得得好,性子也要好,年纪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未满周岁的孩子不好养活,三四岁以上的孩子又都记得原来的父母。 目前来看,十四爷抱来的弘春倒是样样都符合她的条件,十四爷是妃之子,弘春虽然是庶出,但生母也是十四爷府上的侧福晋,并非普通格格,在庶出的孩子里头,这已经是她们能选到的最好的了。 八贝勒记忆中的十四弟,多是二废太子之后的样子,骁勇善战,野心勃勃,他都差点忘了十四弟作为皇阿玛最宠爱的幼子之一,少时也是宫里的混世魔王,而且‘少年时期’特别长。 “过继之事,我和你八嫂都做不了主,要皇阿玛批准才行,而且依着规矩,就算要过继,也得先从大哥那里开始。” 这又不是买东西,先到先得。 再说了,就算是要过继,他也希望是过继九弟的儿子,两座府邸紧挨着,孩子可以轮流住,不用忍受分离之苦,而且这爵位和家产也是辛苦得来的,能给九弟的儿子他就不愿意给旁人。 人有亲疏远近,上辈子他虽然与十四弟交好,也支持过十四弟争大位,而十四弟也曾在皇阿玛面前数度为回护于他,但他们之间并不纯粹,利益交换较多。 十四阿哥笑了笑,爽朗道:“大哥那里先另说着,弟弟儿子都带来了,难不成还要带回去吗,不如八哥八嫂先养几天,如果咱们两家乐意,我和八哥去御前求皇阿玛,皇阿玛应该不会不同意。” 养条猫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更何况是养孩子呢。 八福晋看向贝勒爷,这孩子是接还是不接,她虽然心动,但也知道孩子不比别的,接了就很难往回送了。 八贝勒眉头紧皱,还是拒绝了。 “御医还在为你八嫂调养身体,我们年纪还轻,还想再试上几年,现在过继为时尚早。十四弟出生的时候,皇阿玛已经三十五岁了,德妃娘娘那时年纪也不轻了,我和福晋怎么也要等到那时。” “那岂不是要十年之久!” 十四阿哥不能理解,八哥八嫂已经成婚八年了,年纪轻的时候生不了孩子,年纪大了难道就能生了? 更何况眼下外头流言纷飞,八哥一日无后,外头的流言就不会停,八哥过继了孩子,流言不说完全终止,但外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议论纷纷了。 既然早晚都要过继,八哥还等什么,等跟八嫂感情淡了,再找旁人生一个? 他不信八哥做得出来这种事,倒不是觉得八哥有多爱重八嫂,男人的爱不就那么回事儿——色衰而爱弛,他只是觉得八哥不会做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就算日后和八嫂感情淡了,甚至成了对怨偶,八哥为了不变成笑话恐怕也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十年我们还是能等的。我们这左边住着四哥一家,右边住着老九和老十,虽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有这一串的侄子侄女们,串门方便,我们也能提前享享养孩子的福气。再者,我们正打算去卫家挑一个养女过来,日后膝下就不空虚了。” 所以,十四弟可以先抱着孩子回去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十四阿哥倒是想放下孩子直接走人,但他不是还在读书的孩子了,做不出来这种事儿,八哥算是哥哥们里脾气最好的,但也不会惯着他,他又不是九弟。 “是弟弟考虑不周,外头话传得难听,我一时气愤,又心疼八哥,所以想也没想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八贝勒把小家伙接过来,他了解十四弟,要说十四弟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全是私心也不可能,能把孩子抱过来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八贝勒是单木灵根,虽只修行了几日,但木灵气是最具有亲和力的,灵气从八贝勒的指端游走到小家伙身上,安抚着他的情绪。 十四阿哥几乎是目瞪口呆,孩子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被放到八哥怀里就乖了,不光不哭了,还很快就在八哥怀里都睡着了,脑袋靠在八哥的肩膀上,一只手还抓着八哥的衣襟。 “看来八哥和弘春还是有缘,这么着吧,过继之事不提了,让弘春在八哥八嫂府上住一段时间吧,我听说民间有抱子得子的说法,说是抱一个孩子到家中养着,便能生出自己的孩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不合适了,八贝勒只能应下,不过,送孩子没有十四弟这么送的。 “孩子身边的嬷嬷宫女都要送来,我这府里的人毛手毛脚,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这是自然,弟弟等会儿就把人送过来。”十四阿哥乖巧道。 小家伙睡得香,用温热的湿帕子擦脸擦手没醒,从八伯怀里转移到八伯娘怀里也没醒。 送走孩子的阿玛,八福晋将这孩子安置在正院,因为给孩子选定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所以干脆让这孩子睡在她房里。 白白净净的小脸,握成拳头的小胖手,还有圆溜溜胖乎乎的小肚子,八福晋越看便越觉得可爱。 若她也能生一个这样的小娃娃就好了。 “我看十四弟是真心实意想把孩子过继给咱们的,爷为什么拒绝?是想等九弟的孩子吗?” 八贝勒又渡了几缕灵气给小侄子,向福晋解释道:“如果有选择,我自然是更希望把咱们的东西留给九弟的孩子,再者,现在确实不是时候,皇阿玛指派的御医刚进府,我们便急哄哄要过继,这说不过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如果一切照旧的话,再有一年半,太子就会被废掉,伴随太子的被废,与太子关系颇深的大哥和十三弟将成为第一批出局的人。 太子刚刚被废的那段时间,也是他的八爷党大肆扩张的时间,如今没了他,也会有旁人,到时候不止朝堂,整个京城都会因为皇阿玛的怒气而变得风声鹤唳。 当然,这些与他们无关,但与十四弟有没有关系就不一定了。 除了他自己,他不能保证任何人不掺和进去,哪怕是九弟,他也只能劝阻,并不代表九弟就一定要按照他的意愿生活。 “那把这孩子留下,外人会不会以为咱们已经和十四弟达成了共识要过继弘春。” 好端端的留一个三岁小娃娃在府里,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让人多想。 “那便只能多接几个侄子侄女过来了。” 比如隔壁四哥府上的侄子侄女们。 四哥有四子一女,最小的那个儿子就算了,年龄太小,接过来不好照顾,四哥四嫂也不会放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四哥最小的儿子弘时比十四弟家的弘春还小一岁呢。 不过,弘时……这傻小子上辈子都被他忽悠瘸了,信他更甚于信四哥,雍正年间没少气四哥。 四哥府上的孩子可以接,其他兄弟府上的孩子也可以,但他不能把所有兄弟家适龄的侄子侄女都接来,先不说管不管的过来,交情没到份上,人家也不能放心。 但既然接了四哥家的孩子过来,便不适合把九弟十弟家的孩子也接过来了,否则众人印象中的四个皇子抱团就会变成五个皇子抱团。 “我先去趟四哥府上,卫家那里,福晋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8 第 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四贝勒府就在八贝勒府隔壁,但两边除了逢年过节外,往来甚少。 就像四贝勒和八贝勒这两个人,交情泛泛,并不熟络。 不过,俩人虽然一个在户部行走,一个在礼部行走,交情还不深,可平时共事的机会却极多,尤其是康熙最近这几年出巡总爱带着太子,带太子的时候,一般也会把直郡王和十三阿哥都带上,而被指定留下来监国的皇阿哥就那么几个——三贝勒、四贝勒和八贝勒。 所以他们既不熟络但又很熟悉。 听见十四弟把弘春送到了八弟府上,四贝勒就明白八弟来此的原因了。 肯定又是十四这个不靠谱的,八弟办不出来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蠢事。 “弘晖此时在宫中读书,这段时间我会让弘昐和弘昀常去八弟府上陪陪弘春。”四贝勒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让他们搬到你府上陪着弘春小住一段时间也行。” 左右两座府邸只隔了一道墙。 “多谢四哥。”八贝勒立马道谢,紧跟着又不客气的道,“可否让大侄女也来我府上住段时间,我和福晋等会儿便要去卫家接养女进府,但我们俩都没养过孩子,尤其是小姑娘,能不能让大侄女陪着待一待,小孩跟小孩更能玩到一起。” 四贝勒面上平静,但内心却很是诧异。 八弟待他从来都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如果只是为了不让外人猜测弘春住在八贝勒府的原因,那把弘昐兄弟俩接过去就可以了,没必要把大格格也接过去,且以这样轻松的语气谈起。 “姑娘不比小子,没离开过我和福晋,咱们两府住的这样近,搬过去小住我看就不必了,等你们把侄女接过来,我让大格格多去几趟。” 四贝勒有心想说说自己养孩子的经验,但又怕触及八弟的伤心事,只好说起朝堂之事。 “八弟昨日没去早朝,皇阿玛已经决定了要第六次南巡,点了太子、大哥、十三弟、十五弟和十六弟伴驾,监国的人选还未定,不过应该也和往年也差不多。” 皇阿玛每年都闲不住,南巡这已经是第六次了,北巡塞外的次数那就更多了。 八贝勒摸了摸鼻子,太子已经跟着皇阿玛南巡过两次了。 皇阿玛第四次南巡就带上了太子,也就是那一次,太子在德州病倒了,皇阿玛传索额图前去给太子侍疾,太子病愈,索额图被审理关押,被活活饿死在宗人府。 皇阿玛上一次南巡,也就是第五次南巡,也带上了太子,且只带了太子,前后走了一百多天,在这期间,现任安郡王,宗人府的宗令,福晋的舅舅,太子的表兄——马尔浑,彻底在他和太子之间倒向了他。 当然,在太子离京期间,他挖的墙角也不只是马尔浑,挖墙脚的人也不只是他。 上辈子的第六次南巡,皇阿玛也是带了太子直郡王这几个人,安排了他和三哥四哥一同监国,而且这次南巡时间长达四个月。 依照剧情,他也不再只是挖太子的墙角,不再只是于京中对付太子的人,还把手伸到了江南,在皇阿玛和太子之间又添了把火,使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 南巡简直就是太子的催命符。 这一世他不再插手,不知道太子此次南巡是否还跟上辈子一样精彩。 “皇阿玛都已经是第六次南巡了。”这也是皇阿玛的最后一次南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弟弟长这么大还从未下过江南,我想年前找机会求皇阿玛给个南巡的名额。” 四贝勒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被八弟惊到了,虽然监国的名单还没下来,但按照旧例,差不多还是他们几个,其中肯定有八弟一席,八弟竟也舍得,监国期间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而且南巡时间远比北巡时间要久。 八弟这是真的要放弃了?不是以退为进? 可若是八弟得了南巡的名额,皇阿玛在两边安排的平衡局势就要被打破了。 这几年,皇阿玛出巡基本都会带着太子、大哥和十三弟,太子和十三弟关系密切,而大哥和太子则是满朝皆知的不对付,太子名望盛,而大哥两次随皇阿玛出征噶尔丹,有用兵打仗的经验,这三方刚好平衡。 就像监国也是三方平衡一样,三哥居长,而且他和三哥入朝时间比八弟更早,八弟呢,人缘好,能拼能熬,他甚至有时候都怀疑八弟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不用睡觉。 八弟如果去南巡,两边的平衡就都要被打破了。 如果他是皇阿玛,他会怎么安排。 四贝勒一手扶着另一边的胳膊肘,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嘴唇。 “江南好风光,不瞒八弟说,我都想跟着去看一看。” 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为了新的平衡,把他也放在南巡的名单里。 毕竟这几年他和八弟、三哥,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总是被皇阿玛放到一处。 *** 卫府。 五个个头不一的小女娃站成一排,有两个年纪小的女娃娃被大人抱着,还有一个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看上去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不能算女娃娃,应该算是小姑娘了。 八福晋来之前本是打算把四个都带走,发现是五个人后还皱了皱眉头,不过看清楚脸便改了主意,个头最高的小姑娘眉眼像极了婆婆,尽管下半张脸就不太像了,比婆婆的脸要圆润许多,但总体已然有五分相像。 她和贝勒爷选择从卫家挑养女,本就是为了让婆婆高兴,既然如此,何不选这个跟婆婆有五分相像的女孩。 “这是娘娘的侄孙女,二房三小子家的幼女。”卫家大房的老夫人主动上前说道。 娘娘托她找的是族里的孤女,孤女她找来了,可这二房的小丫头虽有父有母,但眉眼之间像极了娘娘,她就斗胆劝老爷把人也加了进来。 “原来是娘娘的侄孙女,难怪呢。”八福晋感慨道,“几岁了?” “十一岁。” “家里什么情况?” 卫老夫人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凑到八福晋耳旁低声道:“二房的三小子是庶出,媳妇也是包衣人家,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生了两子两女,这是最小的,前头的哥哥姐姐们都已经婚嫁了,只差她了。” 八福晋点头,这样的话倒是能把人安排到贝勒府做个管事,孩子有亲生父母照顾,她和贝勒爷能放心,小姑娘心里也能踏实。 “父母都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亲自问了的,他们都愿意。” 这孩子生的像娘娘,出嫁也不好寻人,高门大户不好攀,若是在内务府找个寻常的人家嫁了,又觉得对娘娘不好。 能送到贝勒府去给八爷和八福晋当养女,那就是郡君了,说是泼天的富贵也不为过,怎么会不愿意呢。 八福晋这才看向其他几个孩子,小孩子就没有不好看的,尤其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孩。 她让人提前备了长命锁,弯腰亲自给小娃娃们一一带上,但她只是准备了四块纯金的长命锁,所以只能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给最后一个小姑娘,也是像极了娘娘的那位。 八贝勒来的不算晚,和福晋一样,见了人,就知道不能按照先前说好的条件挑人了,本就是为了哄额娘开心,旁人可以不选,和额娘有五分相像的不能不选。 按照辈分,这个叫‘卫枝’小姑娘还是他的表侄女,亲缘关系并不淡。 八福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除了卫枝外再收养一人,在剩下四个女娃娃里头,只有五岁的那个是真正的孤女,最亲的长辈是隔房的堂伯,而且几个孩子里头数这个最瘦。 “这两个孩子我们带走,剩下也都是娘娘的族人,是贝勒府的亲戚,我和爷为她们出一份嫁妆,交由族里保管,日后等她们长大定了亲事,也去府里告诉我们一声。” 如此,族中就会多多看顾这几个孩子,就像她那时一样。 她亦是父母双亡,在外祖父家中长大,小时候虽有外祖父顾着,但几个舅舅舅母待她也不过是面子情,直至皇上下旨赐婚她和爷,有了这桩婚事,哪怕后来外祖父过世,她也依旧是王府待遇最好的格格。 两个孩子领回去,连名字都不用改,八贝勒和福晋商量过了,不打算给这两个孩子上玉碟,上了玉碟就是皇室之人,记在福晋的名下便是嫡出女子,是郡君,要承担做郡君的责任,将来极有可能被嫁到蒙古去。 但不计入玉碟,虽不能获得郡君的身份,可却能获得实在的好处,等到了入宫参加小选的年纪,也可以直接去内务府给这两个孩子免了小选,不必再入宫,婚嫁自由。 送走了八爷和福晋,卫家这边恨不得阖族同庆。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在场的几位老爷,召集族中各家的当家人,把八爷和八福晋在场说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一遍,八爷是认他们这门亲戚的,他们也绝不能给八爷还有娘娘丢脸。 大房的老夫人,良嫔娘娘的大嫂,第二天便递了牌子进宫拜见娘娘。 自公爹去世后,卫家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了,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家里都没能帮上什么,八爷幼时便有好名声频频传出,被万岁爷夸奖了,上书房功课排名靠前,能拉动多少力的弓,定下了跟安亲王府的婚事,在塞外围猎拿了头彩,十七岁被封为贝勒…… 八爷名声越盛,他们便越不敢往上凑,既怕八爷不喜,又怕凑上去对八爷影响不好,让人想起八爷的母族是辛者库人。 这回可是八爷主动找到卫家的,还从卫家挑了两个姑娘做养女。 “我们心里都明白,贝勒爷这是孝顺娘娘,才会看顾卫家,娘娘放心,我们绝不会给贝勒爷添麻烦。” 良嫔既好奇那侄孙女究竟长得跟她有多相像,又不免伤感,阿哥不光孝顺,而且样样都好,可却偏偏摊上这样的病。 “余下那几个没选中的孩子,族里也要好好照顾,阿哥和福晋给她们留了嫁妆,本宫这里也给她们添一份。” 就算是给阿哥积福了。 9 第 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八贝勒府俨然成了京城关注的焦点,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都会被快速传开的。 像请戏班子在府里唱大戏这种事情都能被传扬开来,更别说几个小孩住进子嗣艰难的八爷府了。 十四爷家的弘春阿哥住进去了,四贝勒家的弘昐阿哥和弘昀阿哥住进去了,卫氏的两个小姑娘住进去了。 前头的阿哥们是为了‘抱子得子’,后头进府的小姑娘直接收做了养女。 前者还好,听了消息的人都能理解,理解中又带了几分优越感,毕竟这年头像八贝勒这样二十五岁还无子的人不多了,旁的比不过,子嗣上却压了天之骄子一头。 后者则是让宗室炸开了锅。 无论是过继还是收养,也不管是养子还是养女,都没有从卫氏找人的道理。 依着规矩,八贝勒要□□,得先从皇室里找,不然就是从宗室黄带子里找,黄带子里没有合适的,那轮也是轮到红带子而不是辛者库户籍的卫氏。 再说宗室里又不是没有合适的,八贝勒要收养孤女做养女,黄带子里难道找不出来吗,如今穷困潦倒的黄带子多了,无父无女的孤女又不是找不到。 一个两个的跑去找宗人府说理,但宗人府的此时宗令不是旁人,而是现任安郡王,八福晋的三舅舅马尔浑。 能为这事儿跑来宗人府的,没有几个是实权之人,别说马尔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彻底倒向了八贝勒,就算他此时没有倒向八贝勒,在外甥女婿和普通宗室之间,也会帮亲不帮理。 更何况八贝勒为何□□,还不是因为对他外甥女痴情不悔,不然能有自个儿的孩子谁会去收养。 马尔浑可以不受理,但宗人府并非他一人独大,他是宗令不假,但在他下面还有左右宗正,来自普通宗室的议论声是瞒不了皇上的。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面前放着两本折子,一本是老四递上来的,一本是老八递上来的,折子的内容大抵是相同的,都是为了请求伴驾南巡,不过老八所求比老四多了一项,他不光为自己求伴驾的名额,还为良嫔也求了。 他南巡数次,老四和老八的确没有跟着下过江南,但皇阿哥里头没去过的人多,去过的才是少数。 不过江南好风景,他年轻时便向往不已,也难怪老四和老八会想去,南巡虽是为了巡查河务,可一路上也能领略江南风情。 康熙先是用朱笔在老八的折子上写了个‘准’字,之后略做犹豫,还是驳了老四的折子。 老八这段时间的脉案他看了,肾气已经虚弱到了下重药都无用的程度,可能此生都不能有自己血脉的孩子了。 皇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纯亲王这个爵位便只传了两代,就因为没有后嗣,断了传承而爵除。 宗室里也没有儿子的还有庄亲王,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奈何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五十多岁了还在孜孜不倦求子,而且因为求子闹了不少笑话。 但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还是样样都出类拔萃的儿子身上,他这心里都觉得过不去这个坎。 后宫伴驾他原本是点了惠妃和和嫔,如今准了老八的折子,便又添上了良嫔。 伴随着选秀的落幕,宫中没有进人,除了赐婚的圣旨外,调整过后的南巡名单以及监国的人选都下来了。 比起最初的那份南巡名单,这次又添了不少人。 后宫之中,除了原本的惠妃和和嫔,又多了宜妃和良嫔。 而伴驾的皇子这边,除了原本定下来的太子、直郡王、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外,又多了三贝勒、八贝勒和九阿哥。 这回被皇上指定监国的人则是四贝勒、五贝勒和十阿哥,其中五贝勒和十阿哥都是第一次监国。 前者也就算了,众所周知,五贝勒性情淳厚,夹杂在一众优秀的皇子中显得有些憨了,但十阿哥……这位也‘憨’,但这可是贵妃之子,在八贝勒沉寂之后,十阿哥要冒头了吗。 ** 八贝勒府。 安静了好几年的府邸,现在也有了小孩子的欢声笑语,只是这欢闹声有些多了。 前些年为了符合剧情里的人设,他的的确确是没少在好人缘上下功夫,除了没少挖太子墙角外,对其他人倒是能帮就顺手帮一把。 但真正与他交好的兄弟,除了九弟、十弟外,勉强还能加上大哥和十四弟,余下的就真只是泛泛之交了。 但有往家里送孩子的泛泛之交吗。 弘春是十四弟脑子一热送来的,或许连十四弟自己都后悔这没头没脑的决定,四哥家的弘昐和弘昀是他上门请来的,可大哥家的、三哥家的、十弟家的,陆陆续续都送过来了。 大哥的嫡长子和四哥家的嫡长子一样在宫中读书,而次子和三子又年纪太小,居然把三个侄女送来了。 先大嫂当年连生四女后才得一子,其中大格格已经嫁到草原去了,二格格的婚事也已经定下,也是嫁到草原去抚蒙,而且婚期都定了就在明年。 大哥把在待嫁的二格格都送过来了,美名其曰‘送过来照顾弟弟妹妹’。 三哥那里只送了一个孩子过来——府里的三阿哥,前头的大阿哥是三嫂所出,在宫中读书,二阿哥和三阿哥是不同母的庶子,俩人都没有进宫读书的资格,但只有后者被送过来了。 十弟则是把唯一的儿子给他送过来了。 八贝勒来者不拒,反正这府里头住得下,而且侄子侄女买也都不是一个人来的,都带了嬷嬷宫女和太监。 他也顺势往上递了请假的折子,今年都不打算再上朝了,当然现在已经是腊月了,钦天监给出的今年封印的日子就在腊月二十日,满打满算朝上诸公们今年当差的日子也只剩下二十日了。 侄子侄女们在府里头也是有好处的,让他借着陪孩子玩耍的名义,拒绝了许多人的拜帖。 至于怎么陪孩子玩耍,上辈子他做八贤王时没这份经历,但他在天元宗当大师兄的时候却是积攒了不少经验。 天元宗每十年收一次徒,要求年龄必须在十五岁以下,但在内门被收进来的基本没有十岁以上的,而作为内门大师兄,他对师弟师妹们亦有管教之责。 比如教师弟师妹们入门的剑法。 如今便被他拿来用在了侄子、年纪不大的侄女和养女身上。 他这具身体是木灵根,而木灵气又极具亲和力,尤其是对稚童,所以引导起来倒也容易。 八贝勒忙着带孩子,福晋那里也没有闲着。 她府上的大格格卫枝,直郡王府的二格格、三格格和格格,还有四贝勒府的大格格,都在跟她学管账、管家、骑射和……驭夫之道。 咳咳,小姑娘脸皮薄,自是不会主动讨教这最后一项。 四贝勒府的大格格这里,是四嫂主动请求她的,还为此送上了厚礼。 直郡王这里主要是由爷向她转述的。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卫枝也只比四贝勒府的大格格小一岁,便也被安排到一起了。 可她哪懂什么驭夫之道,她和爷的情况也和这世上大多数夫妻不同,她们是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成婚前她每年进宫都能见到爷,所以从始至终她们之间都没有第三个人。 类似情况的还有四贝勒和四嫂,当年孝懿皇后病重,可能是为了让皇后娘娘放心,也可能是为了冲喜,四嫂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嫁进宫里了,比大嫂嫁进去的时间都早。 所以四贝勒府的后院如今也很干净,有没有侍妾她不知道,但没有侧福晋和格格是众所周知的。 所以她的驭夫之道便是——亲事早定,婚前不见面那一套可以扔了。 “你们都是皇室之女,身份尊贵,所以这世间的规矩除了律法外,其它你们是不必守的。别听举案齐眉那一套,把放了饭菜的托盘举得像眉毛一样高,去侍奉丈夫用膳,那是妻子该做的吗,一般奴才都不至于卑躬屈膝到这种程度。若要让人看重,首先自己要先看重自己……”八福晋洋洋洒洒说着自个儿感悟和经验。 小格格们的脸上满是震惊。 直郡王府的二格格,本就是待嫁之身,在来八叔家之前,继福晋和额娘留下的嬷嬷也有教过她为妻之道,总结起来不过是两个字——贞顺,这跟八婶教的不一样。 四贝勒府的大格格亦是迷惘,额娘和阿玛之间的感情绝不比八叔八婶浅,可额娘为什么让她听八婶教导,额娘不能自己教导她吗。 卫枝却是挺胸昂头,认真记下额娘所说的每一个字。 不管是她从前的阿玛额娘哥哥姐姐,还是族中的长辈,在她来贝勒府之前,都曾叮嘱过她,一切听新阿玛和新额娘的,阿玛和额娘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让她挺胸昂头,那她就挺胸昂头,让她习武练剑,那她就习武练剑,让她婚嫁之后先看重自己,那将来她自然也会照做。 ** 四贝勒府。 大格格把在八婶那里学来的话一字一句说给额娘听:“……这样会不会不够贤良,会不会让人诟病?” 这跟书上写的、嬷嬷教的全然不同。 四福晋怔住,愣了一会儿才道:“你八婶她教的没错,有些规矩你们是不必守的,至于是否贤良,是否让人诟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像我,像你八婶,我们的风评都不好,但我们并没有做违背良心的事情,也没有违背律法,即便被一部分人诟病,我们也问心无愧。” 四福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她的女儿不仅是贝勒府的嫡长女,将来还会是这个国家的嫡长公主,如果连嫡出的长公主都要委曲求全,那爷将来还做什么皇帝。 她之所以让女儿跟着八弟妹学习,便是想让女儿在婚姻态度上和八弟妹一样,不会委屈了自个儿。 别学她,她是碍于身份不得不压抑自己欺骗自己。 这倒不是说她赞同八弟妹,做皇家福晋,八弟妹这样实在危险不可取,但做皇家公主郡主,如八弟妹这般,那倒刚好合适。 大格格懵懵懂懂,她一直以为额娘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而八婶……连她都听说过八婶的善妒跋扈之名,她如果学八婶,会不会让额娘的名声雪上加霜,会不会影响到阿玛的名声? *** 直郡王府。 二格格、三格格和四格格倒不曾把话学给阿玛听,一是因为阿玛没有这个时间,二是因为在把她们送去八贝勒府之前,阿玛就已经把话跟她们说的很明白了。 皇室之女大都是要嫁去草原抚蒙的,姑姑们里只有五姑姑嫁在了京城,她们姐妹在皇孙这一辈属于年长的,怕是都逃脱不了抚蒙的命运。 而草原和京中不同,那里性情越强硬的帝女反倒过得越好,活得越久。 所以阿玛让她们去学八婶,而不是像大姐姐一样跟继福晋学管家。 学习八婶的管家的本事和驭夫之道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八叔。 八叔是在延禧宫里长大的,是跟她们关系最亲近的叔叔,阿玛让她们去八叔府上,是为她们的将来加一道保险。 10 第 1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直郡王从前不肯加这道保险,是因为他知道八弟的野心不在他之下。 八弟刚入朝那会儿,他曾数次拉拢八弟,太子身边有个老三,他自然也希望自己身边可以有个兄弟,八弟是最合适的。 但八弟拒绝了他,一边拒绝他,一边没少对上太子,那会儿他就知道八弟如此拼命绝不只是为了做一个贤王。 他危险,八弟也危险,一旦太子上位,他们俩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谁都不能算谁的退路。 但是现在不同了,任谁都知道,八弟现在基本上已经和老五老七差不多,彻底失去入局的资格了。 老五是因为当年随军出征噶尔丹的时候脸上留下了伤疤,老七是因为天生的足疾,而老八,过分痴情加上可能后继无人都会让老八失去入局的资格。 老八大概自己都心灰意冷了,不然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从前无论寒冬酷暑都没有缺席过一天的人,如今把今年剩下的时间都请了假。 早朝不去了,礼部也不去了,贝勒府大门紧闭,只接这几个孩子过去,却不理会那些王公大臣们的拜帖,据他所知,裕亲王保泰、一等公阿灵阿都被拒了。 退出有退出的好处,至少可以得以保全,若哪一日他沦为阶下囚甚至失去性命,八弟这里便是额娘和孩子们的退路。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他与太子多年的争斗可能就要出结果了。 ** 毓庆宫。 南巡伴驾的名单出来后,原本因为老八自毁前程而高兴的太子,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前后两次名单,里面都有他的名字,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伴驾南巡了,不只是南巡,这几年皇阿玛但凡出去都要带着他,从前留在京中监国是他的特权,可如今他已经多久没有监过国了。 皇阿玛把‘不放心太子’这五个大字都写在脸上了,要不然老大老八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嚣张,老大是明火执仗,老八则是暗地里下手,都是惠妃养出来的人,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可见传闻中温良和善的惠妃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这两个人是万万不能站到一起去的。 老大把三个嫡出的格格都送进了八贝勒府,美名其曰‘过去照看弟弟妹妹’,这种话谁会相信。 且不说一个贝勒府里有多少奴才可以用,老八收养的那两个卫氏女,有一个都已经十岁了,哪需要做姐姐的照看,老四府上的双胞胎、老十的独子,还有十四的庶长子,老大跟这几个人有几分兄弟情可言,轮得到直郡王府的格格去照看堂弟。 老大送孩子过去的原因不过是为了拉拢老八,为了老八手里的权利和人脉,而老八一旦站过去,就意味着整个正蓝旗也站过去了。 所以比起防备南巡期间老三这个胆小鬼在京中使坏,倒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在老大和老八之间下点猛药。 老大不能再得助力,老四和老十也要防,这个时候把孩子能送到八贝勒府能是什么心思,至于十四,虽是皇阿玛的爱子,但他还不至于草木皆兵到把一个毛孩子都放在眼里。 *** 进了腊月之后,日子过得飞快。 朝廷马上要封印,各部各司都迎来全年最忙的时候,礼部官员大都丧眉耷脸,八贝勒已经在礼部待了整整四年了,四年里他们已经习惯了八贝勒的存在。 少了一个八贝勒,对腊月的礼部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有人再额外送炭火过来,意味着分工不再那么细致,意味着许多小官小吏的努力未必能被上司看到,意味着工作效率的下降,意味着礼部又变得死气沉沉。 礼部官员,包括两位尚书在内,都在怀念八贝勒,两位尚书怀念的倒不是不端架子的皇子,而是闲不住且能干的皇子,能把他们两个肩上的担子承担去一大半。 八贝勒却毫不怀念那些年在朝廷当差的日子,尤其是过年封印前。 作为一个系统,他原本不应该有什么性格,但是回忆起在这个世界做任务的那些年,他就一个字——累。 这个剧情世界是以女主为第一视角的,所以关于夺嫡争储的部分和朝堂的部分并不多,他也不知道在原本剧情里的反派是如何做到样样争先、长袖善舞的,但设定如此,他只能尽量去达成,只是用的都是笨方法,费心且费力。 哪像现在,他日日都可以睡到太阳升起,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教福晋和孩子们剑法,余下的时间除了吃就是玩儿,贝勒府都装不下他了,府里跑不开马,沿着演武场绕圈有什么乐趣,还是城外跑起马来痛快。 所以在隔壁四哥忙到已经住在户部衙门时,在九弟一边忙着做生意一边日日要到刑部点卯时,八贝勒夫妻俩已经带着俩闺女还有侄子侄女们搬去了城外庄子上。 ** 乾清宫,西暖阁。 “……八贝勒和八福晋巳时用过早膳,带着阿哥格格们钓了半个时辰的鱼……去梅林赏雪,八贝勒在梅林亲手烤了鱼做为午膳,未时三刻,离开梅林……八贝勒和八福晋比赛骑马……晚上和庄子里的农户一起烤肉闲聊……”赵昌汇报道。 昨晚批折子批到亥时,今日五更天便去上朝的康熙:“……” 要说老八伤心,可人玩的这么痛快,要说不伤心,原来那么有上进心的一个人,如今是朝事也不问了,城里也不待了,跑庄子上钓鱼骑马烤肉去了。 “安郡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太监总管赵昌躬身道:“禀皇上,在八贝勒出城前,安郡王曾向八贝勒府递帖子,但被回拒了,昨日去了镶黄旗汉军都统府。” 镶黄旗汉军都统不是旁人,是康熙的表弟,佟家大房现在的当家人——鄂伦岱。 康熙拿着手里的奏折轻轻拍打炕桌,鄂伦岱……或许又要加上一个鄂伦岱。 他倒是小瞧了老八,这挖墙脚的本事可以说是相当厉害。 佟家虽是他的母族,但却是两头下注,大房支持太子,二房……更想要佟家自己的皇子,老八居然能在太子身边把佟家大房挖走。 保泰、鄂伦岱、阿灵阿、马尔浑、王鸿绪、何焯…… 这还都只是明面上露出来的,这些人能跳出来,要么是关心则乱,要么是对老八还有指望,但是这些人不知道,不能生养的人不是八福晋,而是老八。 康熙叹气,老八实在是可惜了,良嫔那样的性情果然是生不好孩子,老八肾气不足恐怕是从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只是先前不显。 他原本是打算这两年就将良嫔册封为妃的,老八这几年积攒的功劳已经足够封王了,但他还是要压一压,所以只能把功劳算在良嫔身上,让良嫔封妃。 可自从那日知道老八的身体状况后,他就一直在犹豫还要不要封良嫔为妃,要不要把封妃的时间提前,也算是给老八体面。 看着老八这边冒出来的越来越多的人,康熙决定还是再等等,等南巡回来再说。 没几日,城外送来几篓子鲜鱼,一篓孝敬御前,一篓孝敬太后,一篓孝敬惠妃,一篓孝敬良嫔,直郡王府、四贝勒府、九阿哥府、十阿哥府和十四阿哥服各半篓。 这简直不像八贝勒能做出来的事儿。 御前孝敬了,后宫孝敬了,还分了几个皇阿哥,那太子爷呢? 八贝勒和太子不对付已久,京中官员大半都知晓此事,从前八贝勒虽然挖太子的墙角、抢太子的风头、弹劾过太子的人……但礼数还是周到的,从来没有公然给过太子难堪,明面上向来都是太子给八贝勒难堪。 可这回八贝勒送了那么多皇子府,却不见给毓庆宫送,太子是不差那一篓半篓的鱼,但这不是鱼的事儿,是八贝勒的态度,八贝勒连朝都不上了,不想着讨好太子缓和关系,怎么还火上浇油。 “那件事情是太子做的?” 虽然是问句,但九阿哥的语气却很笃定,不然八哥何至于吝啬那一篓半篓的鱼,八哥连储位都不打算与太子争了。 “消息来源最后查到了董鄂氏。”八贝勒给火架上的鱼翻了翻身。 九阿哥的福晋便出自董鄂氏,三贝勒的福晋也出自董鄂氏,而这消息的来处便是三福晋和九福晋的母族。 “是三哥?三哥不是同太子疏远了吗?”九阿哥眉头紧锁,“疏远了也不代表不能联手。” “不是三哥,董鄂家有人投靠了太子,是噶礼。” 噶礼去年才从山西巡抚的位置上调来京城,此前与太子也无往来,如果他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知道噶礼是太子的人,恐怕他一时之间也很难想到太子身上去。 不过,他就算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不知道剧情,应该也不会怀疑到三哥身上去,三哥有心但胆儿小,轻易不会出手,更别说放出这样的流言了。 “太子竟做出腌臜事儿,别说储君之位了,他也配当个人!八哥,咱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这事儿不能让皇阿玛做主,甚至不能宣之于口,那话传的太脏了。 一开始传的是八哥不能生,痴情不过是遮耻的挡箭牌,说八哥当年养在延禧宫的时候被故意养坏了身子,后来越传越脏,说八哥不是个男人,说八哥好男色,他说八哥和大哥之间有龌龊…… 呸,坏得脚底流脓了,才能编出这么恶心人的话来。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八贝勒倒还算淡定,传言又不符实,他性取向正常,小时候也没被惠妃娘娘苛待过,跟大哥的关系就更正常了。 他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好男色,但太子喜欢俊俏小太监的流言传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九阿哥显然也是想起了毓庆宫里那些面容姣好的小太监,当然毓庆宫里不管太监还是宫女都是好颜色,皇阿玛向来都是将最好的人和东西给太子,而之所以太子好男色的传言传了这么多年,是因为皇阿玛打杀了一批又一批毓庆宫的太监,外头的人不知原因,自然也就联想开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他吧。”九阿哥咽不下这口气去,放出如此恶毒的流言,八哥少送一篓半篓的鱼算什么报复,“弟弟在朝中出不了力,但太子在京中的那些产业这段时间别想好过。” 他不光要让太子的人在京中赚不了钱,还得赔钱。 八贝勒把烤好的鱼递给九弟,又往火堆里添了添柴。 “太子这昏招出的,甭管是不是噶礼在执行的时候添了点内容,但事情都会被算在太子身上,我能查得出来,皇阿玛自然也能查得出来,我们点到为止即可。” 他在这个档口给太子难堪,九弟都能猜得出来,更何况是皇阿玛,所以不管皇阿玛之前知不知道噶礼是太子的人,这回都会知道了。 “可是皇阿玛向来袒护太子,未必会为了此事严惩太子。”九阿哥道。 在皇阿玛心中,他们和太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份量的人,皇阿玛以为的公道可达不到他们的标准。 添了柴之后,面前的火堆燃的更旺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八贝勒则是把自己的声音放低,道:“皇阿玛是不会为了此事严惩太子,就算是问责太子,太子也可以把责任推给旁人。但太子如此肆无忌惮,皇阿玛又能容得了几时,我们什么都不必做,我们越势弱,太子这位置就坐的越不稳当。” “相反,我们现在如果大肆报复太子,先不说了会不会反帮了太子,首先在皇阿玛那里对我们的印象就不佳,皇阿玛最喜欢的是能干且老实的皇子,这两者怎么也要占一样,爵位才有指望。” 太子就快完了,没必要为了太子折损在皇阿玛那里的印象分。 “你有没有想过以太子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将来就算是被废了,太子是罪人,皇阿玛就不怜惜心疼了吗,那到时我们这些跟太子做过对的人,皇阿玛能看顺眼吗。” 这些可都是他上辈子用血泪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一废太子之后,皇阿玛处处看他不顺眼,与他断绝父子知情,公然折辱他的母亲,难道就只是因为群臣举荐他吗,就没有因为太子而迁怒他的原因在吗。 如果他的例子还不够明显,那十三呢,在三哥有意和太子疏远之后,十三是皇阿玛亲自推到太子身边去的,太子行事癫狂之时,十三是站在了皇阿玛那边的,可结果呢,太子被废之后,十三被皇阿玛冷落苛待了多少年。 早年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到康熙末年的时候是何等的潦倒。 九阿哥不是听不明白道理的人,他知道八哥是担心皇阿玛对他印象不好,等到第二拨封爵的时候可能会封他个低爵,为了爵位如今只能忍着太子。 可现在太子就踩在他们头顶上恶心人,日后呢,太子若七八年之后才被废,那他们岂不是要忍受七八年之久。 “不给太子一个教训,他还当我们是泥捏的,得寸进尺怎么办?” 这种事情太子不是做不出来。 “马上就要南巡了,太子哪还有功夫对付我们。” 从皇阿玛第三次南巡开始,哪次南巡太子不跟渡劫一样,京城没他们搞事情,以三哥的性子或许也不会动,但江南那里有好几拨人等着向太子投诚呢。 皇阿玛与太子的矛盾就在于皇阿玛并不希望有人越过他去巴结太子,巴结的太早了,但连他在送鱼的时候都没落下四哥府上,谁不想提前和新君结个善缘呢。 11 第 1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九阿哥在八贝勒的庄子上赖了整整两日,吃了八哥亲手烤的鱼和兔子,跟着一道打了猎,还赏了梅,看侄子和几个年纪不大的侄女们练了剑,这才不舍离去。 若不是为了爵位,他非得在这庄子上住到过年不可。 八贝勒的反击弱得不能再弱了,以至于在许多人看来,八贝勒是在无事生非,根本没把那流言的幕后主使和太子联系到一起去。 但旁人注意不到,不代表康熙注意不到,自康熙四十二年起,他便让人密切关注太子的动向,索额图虽然死了,但太子身边总会冒出张狂的人来,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索额图密谋提前夺权,哪怕被关到宗人府大牢里了都有人在外面组织营救。 噶礼是主动投靠到太子门下去的,他提拔重用的人,回京城不到一个月,就迫不及待的去向太子投诚了。 是不是在这些人眼中他已经垂垂老矣,已经撑不了几年了,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 噶礼是提前去抱太子的大腿,而老八是现在就怕了太子。 被传出那样的流言,就只是不疼不痒的给了太子一个难堪。 老八不中用,老大还不如老八,那流言重伤的只是老八吗,老八如今那样的身子骨,还能争什么,太子让人散布这样的流言阻的到底是谁,老大居然连幕后之人也查不出来。 八贝勒向朝廷告了假,康熙四十五年的年末始终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也没有再去过礼部衙门,但朝堂之事能躲,过年却不好在外头了,尤其是辞岁之后,新年伊始,不光要去宫里磕头,还要各家各户拜年串门。 所以腊月二十九,八贝勒就不得不搬回城了,连带着把侄子侄女们送回去,各回各府。 而且因为避出京城一个多月,他有一个多月未见皇阿玛、太后以及额娘,所以回京的头一日,也就是年三十这一天,他们一家须得早早进宫请安。 成婚这么多年,两口子还是头一次带孩子进宫,虽然没有记入玉碟,甚至因为特殊原因没有办过认亲宴,但名分早已定下,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把两个孩子带进来,算是把收养关系给砸实了。 “你们先去启祥宫等我,我去给皇阿玛请安。” 八贝勒把怀里的小女儿卫兰递给嬷嬷抱着,又为福晋拍了拍落在领子上的雪,最后对着大女儿卫枝笑了笑。 此次进宫,对他们一家来说都是一个挑战……他不算,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活了五百多年了,而且是起起伏伏的五百多年,没什么看不开的。 “爷放心。”八福晋牵着卫枝的手仰头微笑道,不就是不能生吗,只要在爷眼中不算罪过,那旁人就更不能因此定她的罪。 八福晋挺胸昂首,硬是走出了一股慷慨激昂的气势。 卫枝紧随其后,紧张到脸都有些发白了,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妹妹年纪小还不知今日意味着什么,不知今日她们能见到谁。 来之前,不管是她现在的阿玛额娘,还是她以前的阿玛额娘,都叮嘱过她,不要胆怯,要大大方方的,今日才是她以八贝勒府大格格出现的第一日。 宫中礼仪,她已经学了多日,因是第一次见面,所以见祖母要行的是大礼而不是普通的蹲安礼。 婆婆跟前,八福晋屈膝蹲了蹲,便侧开身子,将位置留给要行大礼的两个女儿。 良嫔本就瘦弱,这段时间又清减了不少,以至于哪怕穿着冬袄人看上去都有些单薄。 如今见了儿媳和两个刚得来的孙女,心中的担忧倒是散下去不少。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从脸上就能看出来,老八媳妇脸上的表情坚定又从容,比起从前的明艳,好似又多了几分稳重,但那明艳之感一丁点都未折,不见一丝阴霾。 当两个孩子行完礼,良嫔拉了人起来,给了见面礼,两个孩子也给她呈了礼,卫枝送的是亲手做的里衣,卫兰送的是自己串的手串。 良嫔把礼物收下,这才拉着儿媳妇的手道:“孩子,苦了你了。” 不能怀孕生子,还要背着不能生养的名声,郭络罗氏是为她儿子才遭了这样的罪。 本来昂首挺胸的八福晋肩膀微微低了低,爷骗了皇上,也骗了娘娘,但她心知肚明,爷如果是别的问题不能生养也就算了,肾气不足?可得了吧。 “儿媳不苦,倒是娘娘看上去清减了许多,怕是爷等会儿见了要心疼。”八福晋干巴巴的道。 良嫔拍了拍儿媳的手,她们也做了七八年的婆媳,从前她只觉得儿媳高傲,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如今再看,这还是个不会哄人的,却是个实心的人。 “那就让他心疼去,大冷天的带着你们跑到城外住了小一个月,就得让他心疼心疼。” 良嫔边说着,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大孙女身上。 这原是她的侄孙女,但她也是头一次见,只听大嫂说这孩子长得有几分像她,确实像,不只是脸像。 良嫔看着只有十岁的卫枝就像看见那时的自己,她十三岁小选进宫,因着这张脸,阿玛对她是寄予了厚望的,所以特意找了门路送她去御前伺候。 那时候她面上强撑着平静,内心却日日惶恐,就像现在的卫枝,礼行得再标准,准备的再充分,眼神都是怯生生的,不过这孩子还是比她那会儿要强。 良嫔没养过孩子,她的孩子刚满月就被抱到惠妃娘娘那里养着了,养到六岁就搬去了阿哥所,阿哥待她从不生疏,她们母子见面,也多是阿哥主动关心她,她倒是没有多少哄孩子的经验。 “我让人备了点心,都是你们阿玛小时候喜欢吃的,你们也尝尝。” 面前的炕桌上摆了一碟糖蒸酥酪、一碟红年糕,一碟蜜汁玫瑰芋头,一碟豌豆黄,还有三盏杏仁豆腐。 “明月你也尝尝,这是特意去延禧宫拿的甜点,虽都是御厨,一样的点心味道做出来却不同,阿哥刚搬去阿哥所那两年,还总是惦记着延禧宫的这几味甜点。” 八福晋端起一盏还温热的杏仁豆腐,舀出一勺尝了尝,果然是爷的口味,比寻常杏仁豆腐要甜些。 “爷爱吃甜口,喝碗豆花都要让厨子放糖,可是随了娘娘?” 良嫔温柔看着两个孙女,摇了摇头道:“我口味儿清淡,不喜欢吃太甜的,或许是随了我阿玛,他老人家在世时是宁可一日无盐也不可一日无糖。” 至于皇上是不是爱吃甜的,那她就不知道了。 卫枝小口品尝着浇了玫瑰酱的芋头,在心里默默道,她也喜欢吃甜口,或许和阿玛一样是随了太爷爷。 不比启祥宫里的温馨融洽,乾清宫里的气氛僵硬,父在上,子在下,在行礼请过安,谁都没主动开口。 康熙连写了二十几张福字,墨汁快用没了,老八还在下头傻愣愣的站着,也没主动上来给他磨墨。 要说老八没眼力劲儿是不可能的,他是想晾一晾老八的,可现在看来,谁晾谁还真不一定。 “过来磨墨裁纸,傻站着做什么。” “儿臣遵命。”很有被晾自觉的八贝勒打千行礼道。 上辈子皇阿玛没少晾着他,光站着就是便宜他了,一般情况下,他行完礼之后,皇阿玛直接不叫起,让他跪在那里,皇阿玛照旧做自己的事儿,批折子也好,面见皇子和朝臣也罢,都不耽搁,如果他跪的地方碍事儿了,不用皇阿玛开口,他会主动到边上跪着去。 磨墨,裁纸,将写好晾干的福字收起,把裁好的新纸铺上。 八贝勒有条不紊,做完这些,便主动退到一旁站着。 康熙瞥了一眼,梁九功如果此时在屋里都不会站的离他这么远。 老八这怨气没写在脸上,倒是写在了身上。 自个儿怕了太子,连告状都不曾,倒是怨上朕了。 “朕累了,剩下的你来写。”康熙把笔撂下。 “儿臣的字不好看。”八贝勒道。 不是他推脱,是皇阿玛一直嫌弃他的字,不提在上书房读书时被批评过多少次,他都出宫开府了,皇阿玛还把写的一首好字的何焯安排进府做他的侍读。 “不好看就不好看,朕又没打算赏给你,不会贴在八贝勒府。”康熙没好气的道。 八贝勒不吭声了,拿起笔,老老实实开始写福字。 康熙却愈发气不顺了,老八从前在他跟前不这样,老八就不是个寡言的人,从小到大都不是,诸子之中,老八是最有上进心最努力的,也是处事最圆滑的。 “朕已经让赵昌严惩传播流言之人了。”康熙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之所以用赵昌,而不是用宗人府和步兵统领衙门的人,是因为此事不宜大张旗鼓的去查,否则那些流言只会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儿臣谢过皇阿玛。”八贝勒迟疑了一瞬,才放下笔躬身道。 康熙抿了抿唇,脸色铁青,不过却不是冲着老八,而是太子。 堂堂一国储君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就算是被噶礼所惑,也让人难以启齿,他连开口为太子辩解都张不开嘴。 一肚子气的康熙索性也不再开口说话,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捧热茶,看着老八站在书案前一张张写福字。 “皇阿玛,儿臣都写好了。” 桌面上的红纸已经用尽。 他虽然有刻意模仿自己这个时期的字体,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不知道皇阿玛能不能看得出来。 康熙端着茶起身走过来,扫了一眼摆在书案上的大字,语气淡淡的道:“回去还是要把字多练练。” 平心而论,老八的字不丑,甚至在这个年纪已经算不错的了,只是他习惯了对老八高要求,这些年老八自己不也样样争先吗。 老八这笔字,比起老四老三还是要差点。 八贝勒乖巧应下,还行,皇阿玛没看出来。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他先是被皇阿玛晾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刚刚写福字期间,皇阿玛两盏茶都喝完了,估摸着他在乾清宫待了得有半个时辰了。 “去吧。” 启祥宫他就不去了,等会儿直接去宁寿宫,老八那两个养女他总要给个体面,省得有人说三道四。 12 第 1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启祥宫后殿。 八贝勒姗姗来迟,一进门便解释道:“我去的时候皇阿玛正在写福字,让我留下来帮了帮忙。” 良嫔和八福晋皆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知道你们进宫,我便派人去知会了惠妃姐姐,这会儿她恐怕还在延禧宫里等着,我们赶紧过去吧。”良嫔催促道。 有生母,又有养母,生母和养母还都是高位,都有资格给太后请安,做儿子儿媳的就不免尴尬了。 给生母请了安,不好带着生母再去养母宫中请安,可如果不带生母去养母宫中,那生母只能一个人去宁寿宫请安了。 这一碗水是注定没法端平的。 从前八贝勒有意和大哥区别开来,所以向来都是在额娘这里请过安后一并出发去太后宫中,至于惠妃娘娘那里,他和福晋都是在给太后请过安后再送惠妃娘娘回宫。 八福晋看向贝勒爷,婆婆主动让她们在给太后请安之前去延禧宫不说,居然还打算同去。 要知道婆婆的位份虽然在惠妃娘娘之下,没封嫔前也是住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宫,以惠妃娘娘为主,但封嫔又挪宫之后,婆婆能当启祥宫一半的家,不说和惠妃娘娘平起平坐,可已无主次之分,哪有陪着她们去延禧宫给惠妃娘娘请安的道理,那不是自降身份吗。 “也好,听额娘的。” 八贝勒明白额娘的心思,惠额娘是四妃之首,宫中虽还有个贵妃,但惠额娘和贵妃所在的寝宫都位于东六宫,可统领东六宫的不是贵妃,而是惠额娘,可见惠额娘在宫中的话语权还在贵妃之上。 和惠额娘打好关系,不管是额娘,还是福晋,还是他和福晋收养的两个女儿,在宫内宫外的处境都会更好一点。 而他之所以同意,既有和额娘一样的心思,也有别的考虑。 大哥和太子绑的太紧了,太子注定被废,大哥也会难以保全,大哥把三个侄女送到他府上,就是为孩子寻一条退路。 惠额娘是他的养母,幼时陪伴他的时间甚至比额娘还久,上辈子在大哥失势之后,他也被皇阿玛厌弃,惠额娘和额娘被他们连累,也曾在宫中抱团取暖…… 这辈子他既不打算再争了,也就不会再被皇阿玛厌弃,将来会有机会回报惠额娘的。 ** 延禧宫。 知道人要过来,惠妃特意让人备了姜茶,加足了红糖的姜茶,八阿哥从小就嗜甜,余下皆为女子,饮红糖没什么坏处,还可以压下生姜的辛辣味。 串起来的佛珠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姜茶换了好几回,才终于等到人。 “惠额娘,我们来晚了,在皇阿玛那里耽误了些功夫。”八贝勒刚进门便解释道。 这话说的,惠妃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为皇上办正事哪能叫耽误功夫。”惠妃笑着道。 的确如大阿哥所说,八阿哥变了许多,比从前自在随意多了。 惠妃拉着良嫔的手坐在炕上,笑盈盈的看着两个孩子,给过了见面礼之后,又让人拿出一个锦盒。 “这是给老八媳妇儿准备的,是本宫用过的旧物,你若不嫌弃就收着。” 盒子里放着一支梅花簪,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材都没什么可稀奇的,真要说与旁的簪子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大且重,以至于没了精巧之感,只透着几分贵气,是宫中太后和太妃们会喜欢的款式,但无论是良嫔,还是八福晋都一眼认出了这支簪子。 这不仅仅是惠妃的旧物,还是常用之物,就连这支簪子的来处她们也都知晓,这是太皇太后还在世时所赐。 八福晋内心感动,忙蹲了蹲身子,道:“多谢惠额娘。” 八贝勒则是直接将那支梅花簪拿起并插在福晋发髻的一侧,大大的金色梅花簪,很是显眼,想来只要不高度近视和花眼,能看清人脸就能看到这支意义特殊的梅花簪。 “这是惠额娘的心爱之物,福晋可不要拿来压箱底,好东西就是要常常戴出来。” 让人知晓才好。 惠妃笑着点头,是这个意思,拿这么招摇的东西出来,就是给后辈撑场面用的,太皇太后虽已过世,但在世人心中的份量丝毫未改。 “还要谢谢你们管教本宫那三个孙女,不求她们有多招人喜欢,只愿日后不被人糊弄,能立得起来。” 别看她早先的儿媳妇也传过善妒之名,但和老八媳妇不一样,伊尔根觉罗氏是个再贤惠不过的女子了,通诗书音律,受汉家文化影响颇深,在家时便学过女规女诫,教导几个孙女也是如此。 八旗逐渐汉化,汉家品性的女子也更受推崇,不说在外头,宫中便也是如此,所以在几个孙女的教养上她也不曾插手。 可她的大孙女已经嫁到草原上抚蒙了,二孙女也已经被指婚给了蒙古,大阿哥那日跟她说起,把还未出嫁的三个孙女交由八福晋教导,她立刻就同意了。 早先的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温柔贤惠、端庄大气,后来的儿媳妇张佳氏也是极好的女子,性情温和,只是少了几分底气,行事有些温吞,但这也能理解,毕竟是继室,家世又不显,底气自然不足。 儿媳妇喜欢挑温良和顺的,但到了孙女这里,她倒更希望是八福晋这样,不让自个儿吃亏受委屈,名声算什么,面子哪里有里子来的重要 。 八福晋的底气来自于八阿哥和安郡王府,她几个孙女的底气自然来自于皇家和大阿哥,将来也有可能会是皇家和八阿哥。 未免太后在宫中多等,众人很快出发。 宫中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八贝勒一家四口进宫之事,早已传遍了东西六宫,所以哪怕今日并非向长辈请安之日,也未到宫宴时间,可娘娘们还是早早的到了太后的宁寿宫。 后宫无后,位分最高的是贵妃,但四妃有子,资历也更深,所以直到今日,宫权都还在四妃手中,不过,在这样的场合里,位置都是按位份排的,贵妃的位置是妃嫔中最靠前的,其次是惠妃、宜妃、德妃、荣妃。 荣妃之后,便是嫔位,良嫔因为封嫔时间晚,所以哪怕有个封了贝勒的儿子,位置也仍旧在嫔位最末。 再往后,贵人里头便有年轻的面孔了,但不管多年轻都是娘娘。 满殿的长辈,只有四个晚辈在。 饶是八贝勒,都没想到人会来的这样全。 八福晋更是绷紧了神经,整个身体都提着一口气,脸上表情严肃,下巴微微扬起,插在发髻上的梅花簪甚是显眼,连请安行礼都带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劲儿。 坐在上手的太后眯了眯眼睛,扭头看了眼惠妃,便直接叫起。 她原准备的也是簪子,虽不是梅花簪,但样式、大小和颜色都差不多,不适合再送出去了。 干脆把手腕上两指粗的龙凤金镯摘下,直接抓着老八媳妇的手戴上。 这也是个可怜人,皇上让她给老八媳妇体面,她好人做到底,给八贝勒府收养的两个格格赐的礼和正经皇室孙女的礼是一样的。 热闹不是那么好瞧的,太后给了礼,在场的娘娘们也纷纷让人拿出两个小格格的见面礼,宁寿宫里正热闹的时候,皇上突然驾到。 “听说朕刚得了两个孙女,老八不带人去乾清宫拜见,朕只能到皇额娘宫里来了。” 康熙跟太后说完话,眼睛扫过老八,牙根都有些硬了。 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 老八在惠妃和良嫔跟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据说来宁寿宫请安的这一路上就没停过,哄的人喜笑颜开,到他跟前便又成锯了嘴的葫芦了。 “两位小格格很乖巧,都是好孩子,长生天会保佑她们的。”太后夸赞道。 康熙这才把目光移向两个便宜孙女,旁人□□都是挑年纪小的,老八倒好,从卫家找的两个孩子,最小的那个也有五岁了,大的那个的确与良嫔有五分相像,所以跟老八也算有一二分的相似,乍一看还真跟老八的女儿一样。 “皇额娘都说是好孩子,那自然是好孩子。”康熙赞了一句。 他特意在这个时候来宁寿宫,不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有了他这句话,老八想改玉碟,直接上折子就是了,不想改玉碟,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人敢对八贝勒府大格格和二格格的身份说嘴。 康熙也在心里头微微叹气,连孩子都收养了,老八对生养之事看来是真的不抱希望了,要知道庄亲王因为无后五十八岁了都还在求子呢,不过庄亲王和老八的情况不同,庄亲王毕竟生了三个女儿,而且老八要脸,太要脸了。 又是请假不上朝,又是搬到庄子上去住,不都是想躲开人吗,就连今日在他跟前都故作呆愣,没了从前的机灵劲儿,恐怕也不只是因为流言之事他没有严惩太子,也有老八抹不开脸的原因在,毕竟他这个阿玛是知道真相的。 康熙怜惜这个素来要强的儿子,他能做的就是多给体面。 光是夸赞了两个孩子还不够,又给了见面礼,亲自把小格格抱起来哄了哄。 在场的娘娘们神色复杂,阿哥们小的时候还好,几位公主小时候皇上恐怕都没怎么抱过,下一辈更是如此,皇孙养到三四岁连名字都没有的多了,更别说抱了,也就毓庆宫和直郡王府的皇孙被皇上抱着哄过。 皇上给的是八贝勒体面。 “还是小姑娘乖,可惜臣妾没这个福分。”三胎都生了儿子的宜妃感慨道。 她儿子倒是有这个福分,老九府上一连五胎都是孙女,可那有什么用,又不能抱进宫里给她养。 惠妃也连连感叹,她也没有女儿。 四妃之中,德妃和荣妃都是儿女双全,这会儿不好自夸,但说起养儿子和养女儿的区别,她们最有发言权了。 高位妃嫔里只有佟贵妃插不上话,她入宫至今都没有生养过,所以哪怕是贵妃,却还要礼让四妃。 八福晋能收养女儿,将来还能过继儿子,可她呢,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皇上不会允许佟家再有皇子,哪怕是养子。 佟贵妃垂下眼睑,皇上给两个小格格体面,便是给八贝勒体面,却晾着八福晋,看上去像是恼恨八福晋,但以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不会因为皇子痴情便容许皇子无后,尤其八阿哥还是受皇上看重的皇子,十五岁出征,十七岁封贝勒。 皇上怎么会允许八阿哥受制于内宅妇人之手呢,皇家要病逝一个福晋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除非问题没出在八福晋身上,而是出在八贝勒身上。 13 第 1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康熙没有在宁寿宫待太久,纵然封了笔,不用上朝,也不用批折子,可行程还是安排的很满。 康熙走后,八贝勒一家也很快离开,年三十宫中会举行家宴,但这跟皇子皇孙们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一个多月没进紫禁城请安,他们原是不用在年三十这一天进宫的。 回到贝勒府,才知道宫里之前来了人赐福,当然不是八贝勒在乾清宫写的福字,而是皇阿玛亲手写的福字,独创的字体,皇阿玛曾经用此给病重的太皇太后祈过福。 “皇阿玛他老人家真是慈父心肠。”八福晋难得发出这样的感慨。 从前每次爷和太子有矛盾,皇上肯定偏向太子,可是今日种种,皇上也是心疼爷的。 八贝勒却挑了挑眉,这话若是被皇阿玛听去了,未必会高兴,皇阿玛如今可听不得‘老’字。 乾清宫里的福字被一张张的赏下去,皇上的字迹众人都认识,至于皇子们的字迹,除了在上书房授过课的臣子外,绝大多数朝臣只能认出寥寥几位皇子的字迹。 第一位是太子,身为储君,太子的字,朝臣大都见过。 余下的皇子里,直郡王算一个,三贝勒、四贝勒和八贝勒因为最近这几年时常监国批复折子的缘故,字迹朝臣也是熟悉的。 皇上赐给功臣的福字里,有不少是八贝勒写的,如果放在往年,倒还能说是凑巧,八贝勒本就是最受宠的几个皇子之一,可是今年不同,八贝勒可是刚刚才给了太子爷难堪。 一篓子鱼不值钱,但牵扯到太子和八贝勒,这便不是一篓普通的鱼了。 太子是半君,哪怕是直郡王,这些年跟太子明争暗斗,可却依旧要守君臣之礼,前脚八贝勒用一篓子鱼让太子下不来台,后脚皇上便让八贝勒代写福字。 啧啧啧,大年初一的宗亲宴,大年初二的朝臣宴,可是有好戏看喽,太子什么时候吃过气。 *** 四贝勒府。 大格格正向阿玛额娘和弟弟们说起在庄子里的趣事:“……腊月初七那天夜里下了一整晚的雪,第二天八叔八婶带我们山上抓兔子,我们都以为会特别冷,那天不光穿了厚棉衣,还在外面裹了熊皮氅衣,结果热的不行,八叔说是因为我们最近时常练剑的缘故,所以身体比从前更扛冻了,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现在我夜里都不用汤婆子了……” 弘盼和弘时在一旁补充:“我也是,我晚上也不用汤婆子了。” 是,面色红润,个头也长了,四福晋昨天晚上甚至看到了女儿胳膊上的肌肉线条。 不说八福晋教授的为妻之道,单就身体素质上的这份提高,她便已经觉得把孩子送过去送值了。 所以她这会儿心里头犹豫不决,八福晋多年不孕,定然是有原因的,而她上辈子刚好是妇科大夫。 她爷爷和爸爸都是中医,到了她这儿大学学的是外科,在医院实习轮转的时候定了妇科。 家学渊源加上在学校和医院的专业学习,她算是兼学中西医,所以即便没有那些先进的仪器,通过中医的诊断方法,她也可以确定一些妇科上的病症,只是未必能治。 就像皇额娘的病,因为缺乏现代的治疗手段,只能用中药养着,也就只比历史上多活了两年。 所以八弟妹这么多年不孕,她也知道历史上的八福晋是没有生过孩子的,却从来没有主动给八弟妹看过诊。 但是现在八弟和八弟妹如此尽心尽力,她有些想试试了,万一能治呢,但这个万一真的就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八贝勒有了痴情的名声,在康熙那里的印象肯定是大打折扣,就算日后有了嫡子,应该也很难再争了,不会影响到爷。 她现在担心的是给了八弟妹希望,她却未必治得了。 四贝勒同样在犹豫,这才不过一个多月,大格格是个子也长了,力气也大了,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人也比从前活泼。 大格格如此,二阿哥和三阿哥也是如此,可见八弟养孩子还是有一手的,但他不只有这三个孩子。 他有四子一女,最让他寄予厚望的是嫡长子弘晖,这个身体最弱的孩子,几乎和他小时候一样,换季容易生病,骑射、布库都要比同龄人甚至年纪小的弟弟还弱。 福晋养孩子精细,弘晖几乎没有生过大病,但能让孩子更康健壮实,他自然是愿意厚着脸皮去求一求八弟的,只是担心会给八弟惹麻烦,各府上身体不够康健的小阿哥可多了,再说,谁不盼着自家孩子如直郡王般勇猛。 除了担心会给八弟惹麻烦,弘晖的功课也是回事儿,当年皇孙进宫读书是皇阿玛给的恩典,孩子就住在宫里头,每旬才回家一次,他如果要把人接出来送到八弟那里去,需要皇阿玛同意才行。 皇阿玛会同意吗。 好在,眼下还不着急,南巡在即,老八在伴驾随行的名单上,皇阿玛上次南巡在外头待了三个多月,这次恐怕也不会短。 ** 除夕夜有守岁的规矩,往年都是八贝勒和八福晋对坐一整晚,聊天、吃东西、下棋,今年多了两个小的,本应该更热闹,奈何今年连规矩都不守了。 两个格格还是按照往常的作息就寝,八贝勒和八福晋也只守到了子时。 “明天要早起进宫磕头不说,正月十五之前都闲不下来,年年如此,晚上还要熬夜,今年我们也讨个懒,除夕早点休息。”八贝勒道。 不只是除夕,以后都不熬了。 子时的鞭炮声已经响过了,意味着现在已经是康熙四十六年了,八福晋有些恍惚,这两个月贝勒爷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可能是因为放弃了那个位置,所以行事不再有顾忌,自在随心,竟比年少时还多了几分孩子气。 “年前府里拒了那么多拜帖,年后拜年,不,明日的宗亲宴上,裕亲王、我那几个舅舅、还有平郡王都会在,爷要怎么跟他们交代?” 八贝勒揉了揉眉心,这件事儿始终是他理亏,当初拉人的是他,现在撂挑子的也是他。 “保泰和平郡王那里好说,舅舅们那儿……恐怕还是要把真相告诉他们,才能不被误会。” 保泰继承了伯父的亲王爵位,作为宗室,几乎已经升无可升了,当然亲王也分普通亲王和世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但宗室礼的铁帽子亲王哪一个不是用军功换来的,保泰自己都没想奔着铁帽子使劲。 不管是已经过世的伯父,还是继承了亲王爵位的保泰,都是因为过往情谊才会选择支持他,当然跟这两个人都不喜太子也有关系。 而平郡王之所以掺和夺嫡的事儿,选择帮他,起因还在太子身上,太子曾当众殴打过平郡王。 不过这也不奇怪,就连未来的雍正皇帝,孝懿皇后的养子都曾经被太子一脚踢晕过,更何况平郡王一个小辈。 平郡王不忿也很正常,换做他,他也忍不下这口气去。 福晋几个舅舅的情况就复杂了,安王府这些年屡屡被打压,老实人都会被压出火气,更何况这些人也都跟老实扯不上关系。 安王府一系跟他捆绑在一起,既是想搏一搏,又想稳住自身,毕竟皇阿玛打压的态度明显,在安亲王岳乐去世后,安王府一系就像失去了镇山太岁,多的是人想咬上一口。 因此除了三舅舅以外,福晋的其他几个舅舅都是主动靠过来的,只有三舅舅——现任安郡王马尔浑,是他从太子那里挖过来的,俨然已经得罪了太子,他如果撇下不管,也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安王府这边切割是不能彻底切割,但大家彼此心中都要有数,退出夺嫡,做个老老实实的宗室。 一废太子是皇阿玛执政的转折点。 一废太子前,皇阿玛打压下五旗诸王势力,为此在八旗中设置了都统,还把他们这些庶皇子都转到下五旗,分到下五旗的佐领和属人,以此来削弱下五旗诸王势力。 而在一废太子之后,皇阿玛才意识到他们这些皇子的势力太盛了,宗室王公、八旗郧贵、外戚、朝廷重臣……太多人党附在皇子身上,势力之大,让皇阿玛调转了枪口。 安王府一系只要再忍个一年半载,就不会再被皇阿玛针对了,前提是人得老实些,不要在储位之争里搅风搅雨。 “不行。”八福晋情绪激动的反对,“爷还打算把那个所谓的真相告诉多少人,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不能生就不能生,善妒就善妒,那又怎么了,只要爷不变心,我就什么都不怕,爷也不要一遍遍的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八贝勒熟练的给福晋拍了拍后背顺气,温声道:“原本就是在同你商量,你如果不同意,那就换个说辞,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辈子,是他负了福晋,在他失势的那些年里,福晋的情绪转换总是很快也很多,既心疼他,又恨他。 这辈子不会再有了。 八福晋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着贝勒爷,满脸的认真,道:“如果真的是爷的身体出了问题,那我不会瞒着,不能生养的责任不在我,但爷的身体没问题,我的也没问题,我们只是没有生孩子的缘分罢了,凭什么要扣上不能生养的帽子。” 八贝勒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说的对,此事是我急功近利,才会弄得满城风雨,我们原该坦坦荡荡的。” 他那时刚回来,想的是不走从前的老路,又恰逢九弟劝他府里进新人,他便想着一劳永逸,用他不能生养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他忘了,皇阿玛还不是后来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皇阿玛,会主动为他遮掩,为他编织一个痴情的名声,把不能生的帽子扣给福晋。 这样便有了两种所谓的真相,上瞒下也瞒,他无所谓在世人眼中能不能生,但福晋不是他,没有像他那样活过那么多年,而且这世道对女子原就更为苛刻。 如果他不编谎话,而是坦坦荡荡的告诉皇阿玛,他不想纳新人进府。 皇阿玛就算不同意,难道还能绑他去新房,只要他自个儿坚定,向来爱面子的皇阿玛难道还能下旨休妻不成。 八福晋要的不是爷认错,爷也没错,爷和她没有生孩子的缘分,不代表和别人就没有这缘分,爷如果不在御前撒谎,恐怕这时候府里已经进新人了,哪怕爷不去见,有这么个人在府里头,她心里边也觉得膈应。 她只是心疼,她记忆里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贝勒爷,要和那样的名声连在一起。 “我希望爷不要再跟任何人说是你不能生了,不管争不争那个位置,我都希望爷能更好。” 八贝勒揉了揉福晋的头发,笑道:“我现在这样还不好吗,比从前好太多了吧。从前我是干的多睡的少,如今起码可以睡饱了。 当然,我不会一直像年前那两个月一样向朝廷告假,那也不现实,往后我做好皇子的本分,该办的差事办,尽量办好,不该办的差事我也不自找辛苦了。” 他大概明白福晋的心结在何处了,这两个月在他看来是休息放松,在福晋和知情的人眼中,一个要强上进的人突然开始整日玩乐,还是在流言满天飞的情况下,恐怕都会以为他是一蹶不振,是颓废堕落了。 14 第 1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颓废堕落的日子让人上瘾,八贝勒头一次体会到在宗亲宴上不用照顾人有多舒服。 不用照看年幼的弟弟,不用为皇伯皇叔执酒,不用听人发牢骚给人出主意,更不用面面俱到尽量不冷落任何一人。 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甚至都不需要有表情,用膳喝酒,欣赏歌舞,如果没有那么多跑过来和他喝酒的人就好了 九弟开的好头,十弟、十四弟、五哥、四哥、大哥、七哥、十三、十二、三哥、保泰、讷尔苏…… 这份爱护之情他收到了,但这些人真的不是在‘逼迫’太子吗,逼迫太子主动来关心他这个弟弟。 八贝勒没往斜前方看,但也知道太子此时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 恰好,因为隔着过道还隔了几个位置,太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不清楚老八的表情,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老八此时脸上一定强撑着笑意,再是难堪,也会笑脸迎人,像青楼里刚开始接客的女妓,不得不忍受屈辱,谁让她们身份卑贱呢。 这些人为什么当着皇阿玛的面排队跟老八喝酒,不就是为了安慰老八,觉得老八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老八不能生甚至不是男人的流言,在场有些人也是怀疑甚至相信的吧。 如果不是凌普调查,他们也不会发现老八这么多年就只有郭络罗氏这一个女人,大婚之后没有,大婚之前也没有,就连官场上送的歌姬舞姬,老八都是不收的,露水之缘都没有过。 老八是不是个男人,只有郭络罗氏知道,而在安王府金尊玉贵养大的格格会不能生养吗。 郭络罗氏的脉案凌普拿到了,根本就没有病症,健康的不得了,老八的脉案却只能找到以前的,而老八上一次生病看太医还是康熙二十七年,老八才七岁,那时候的脉案说明不了什么。 为此,他还特意动了一条从来没动过的暗线去询问老八那日到底是怎么求皇阿玛的,果不其然,不能生的人根本不是八福晋,而是老八,御医亲自诊的脉,老八肾气虚弱,还虚弱到了药石无医的程度。 啧啧啧,就这样的身体,也配与他争。 等到老八那里没人了,太子方才端着酒杯起身走过去。 “多日不见,八弟倒是改了性子,往年都是你主动向孤敬酒,今日孤主动来敬你的酒,希望你新的一年……保重身体。” 这里毕竟是保和殿,皇阿玛还在上头,太子到底是把那句‘早生贵子’咽了下去。 “多谢太子关心。”八贝勒面色平静的饮下杯中酒,对太子,和对之前的兄弟堂兄弟们没什么不同。 太子本身是来看笑话的,没看到倒也不觉失望,老八的养气功夫向来厉害,从前能跟条哈巴狗似的四处巴结,如今佯装平静也不是难事儿,反正已经被揭掉了面皮,莫说这大殿之上的人,整个八旗还有谁不知道堂堂八贝勒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少喝点,孤刚刚还祝你新的一年保重身体,多喝酒对身体可不好。”太子眼神漂移,看向老八的下三路,意有所指的道,“都这样了,日后就不要喝酒了。” 但凡是个有皮有脸的人,怕是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也就老八还能招摇。 八贝勒有将近两个月不在京中,他知道流言的内容,但不知道这流言传的有多广,加上后续一些看起来板上钉钉的证据传出来,好像已经把他不能生之事砸实了。 不等八贝勒说什么,九阿哥就已经先坐不住了,直接拿着酒壶冲过来。 “臣弟今日也要敬太子,祝太子爷南巡伴驾愉快,也祝太子爷新的一年里胜友如云。” 做出那样的腌臜事,如今还跑过来挑衅,是,八哥是不是打算带他们再争了,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太子如果不想四面皆敌,最好不要总是犯贱。 此时康熙还未至,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太子、九阿哥和八贝勒身上。 直郡王眉头紧锁,犹豫自己该不该过去,他倒是不怕得罪太子,早就不知得罪多少回了,他是不想在外人眼中让老八和他被绑定在一起,若有朝一日他大事不成,老八是可以让他托付额娘和妻儿的人。 他与太子相争这么多年,到现在其实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他能成大事的几率太小了。 十阿哥却是毫不犹豫的奔过去,站在九哥身旁,十四阿哥紧随其后。 来宫中赴宴之前,八贝勒想的是告诫曾经跟随他的人,老实老实再老实,但是这会儿,都被人骑到脖子上羞辱了,还老实什么,他是想过安稳日子,但可不是吃亏受气的安稳日子。 “九弟你应该祝太子爷万事顺利才对,因为太子爷早已胜友如云,志同道合者遍布,这宫里宫外……梁谙达都对太子关心有加。” 能被八贝勒称为谙达还姓梁的人,还能有谁——御前总管太监梁九功,那可是打小就伴着万岁爷的人,那是日夜都陪在万岁爷身边的人。 这样的人,是八贝勒的口中与太子志同道合者。 这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响在保和殿了,太子当众挖苦八贝勒算什么,御前总管梁九功是太子的人才真真是惊爆了众人的眼珠子。 太子酒杯都差点没端稳,但如此场合却不得不强装淡定,呵斥道:“胡言乱语,孤知道这段时间八弟心情不好,行为举止都与从前大相径庭,可也不该信口雌黄,污蔑于孤,更不该攀扯皇阿玛身边的人。” 八贝勒还是那副被敬酒时的平淡模样,声音不急不缓的道:“臣弟知罪,太子爷既说是污蔑那就是污蔑,臣弟一时失口,还望太子爷见谅。” 是不是污蔑,太子自己清楚。 太子呼吸有些急促,胃里头翻江倒海,身上的汗毛都颤栗了起来,哪怕极力让自己平静,都很难克制住这些身体上的反应。 他甚至听不清老八此时在说什么,说什么都不重要了,‘梁谙达’这三个字一出来,做什么样的补救都于事无补了,这是他最隐秘的一颗棋子,是当年索额图留下的,连凌普都不知晓,老八怎么会知道。 九阿哥兴奋的都快要笑出声了,太子这会儿的脸色可真是好看,想不到八哥还藏着这样一道杀招,连皇阿玛的御前总管都敢收买,太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弑君夺位了,不然要御前总管有什么用,关心皇阿玛的身体健康吗。 不管太子的目的是前者,还是后者,皇阿玛再疼太子恐怕都容不下了。 八哥之前对付太子竟是留了手的,一直没把这最大的杀招拿出来。 上辈子的时候,八贝勒虽然知道剧情,知道二废太子被牵连在内的人里便有梁九功,但书中关于朝堂之争的描述很少,都是只字片语,大部分剧情内容都集中在四哥的后院。 他也是经历过二废太子之后,才知道梁九功早在康熙四十年左右就已经投靠太子了。 如果太子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惹他,他是不会将这件事情曝出的,毕竟在倒太子上沾了手,对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因此,当众举报了太子和梁九功的八贝勒,脸上没有解气的表情,也没有志骄意满,相较于之前的平静,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情绪挂在脸上。 这就更让大多数围观的人……骨寒毛竖了。 八贝勒从前在宗室之中的名声一向不错,毕竟在一众高傲的皇子当中,只有这位平易近人。 哪家哪户死了人了或者有喜事了,八贝勒要么亲自到场,不亲自到场也会派人送上礼,有事求到八贝勒的门下,也是能办就给办,不能办人家也客客气气的。 对亲王郡王这样的人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寻常的贝勒、贝子、镇国公这样的宗室而言,八贝勒可太有人情味儿了。 所以哪怕这几年有八贝勒和太子不对付的消息传出,宗室之内也都是更偏向于八贝勒,太子跋扈,八贝勒和善,两个人不对付,那必是太子挑事在先。 八贝勒是大家印象中的和善人,在痴情和疑似不能生甚至不是男人这样的流言传出后,和善之外,八贝勒又多了些可怜在身上。 但是现在,大殿之上还会有几个人觉得八贝勒可怜,怕是那和善之名都让人犹疑了。 太子和御前总管这样的隐秘之事八贝勒都知道,还一直隐而不报,谁晓得类似的把柄八贝勒手中还有没有,谁又真的干干净净呢。 在场高兴的大概也就只有与八贝勒志同道合者了。 没有人怀疑八贝勒是在捏造假消息,污蔑太子和御前总管这样没脑子的事情,没人相信八贝勒会做。 康熙也不怀疑老八这消息是假,虽然他还没去保和殿,但保和殿内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知道。 以他对老八的了解,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不是板上钉钉了,老八不会当众说出这样的消息。 康熙要查,但不止查梁九功一人。 御前总管都能是太子的人,那这乾清宫里的其他人呢。 梁九功被秘密关押,领侍卫内大臣被急召进宫。 康熙到保和殿时,保和殿内静悄悄的,不复往年的热闹,人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 别说在场的宗亲了,就连康熙自己都没了兴致,他眼睛扫过一众的皇子,只在太子和老八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15 第 1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年初一的宗亲宴扫兴而归,年初二的朝臣宴直接被取消。 当日保和殿内那么多人,皇上也没有下旨封口,太子和八贝勒,还有九阿哥,这三个人的对话很快在八旗传开。 宫里此时的动静也不是一般的大,皇上身边的侍卫,还有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被关了起来,甚至毓庆宫都已经被围了起来,里面的人包括太子在内都不得出。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皇子们也都老实了起来,本来年初是拜年的日子,自从出宫开府之后,皇子们之间便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初三是直郡王府待客,初四是三贝勒府待客,初五是四贝勒府待客……以此类推,可以一直宴请到正月十三。 但是如今也都取消了,各个府上不再开门待客,皇子和福晋们也不再去各处拜年,全都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年。 不过,内城镶黄旗这块地界上,四座皇子府比邻而居,彼此之间都只隔了一道墙,相互之间串门简直不要太方便。 九阿哥和十阿哥早就大张旗鼓和八哥站到一块去了,所以此时也毫不避讳,虽关门不待客,但却日日跑去八贝勒府串门。 当然,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九阿哥也好,十阿哥也罢,心中对太子和梁九功之事有再多的疑惑,也不会开口询问。 乾清宫的人被甄别,毓庆宫被围了起来,八哥作为把这件事情捅出去的人,贝勒府里恐怕少不了皇阿玛的眼线。 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串门,只字不提毓庆宫之事。 九阿哥更担心南巡泡了汤。 “这可是我第一次伴驾南巡,也是额娘第一次伴驾南巡,我都给额娘备好江南时兴的衣裳和首饰了,如果空欢喜一场,我这边还好,额娘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失望。”九阿哥特意提高了声音。 周围皇阿玛的眼线都听到了吗,赶紧回乾清宫告诉皇阿玛,这南巡若是去不成,宫里的宠妃是会伤心失望的。 皇阿玛这次可是点了不少人伴驾,除了他额娘外,惠妃娘娘更是四妃之首,还有这几年盛宠的和嫔。 皇阿玛就算不为他们这些皇子着想,那也替娘娘们想想。 十阿哥等九哥消停了才道:“我倒是希望皇阿玛可以不去南巡,监国的差事我可办不了,对这些要动脑子的东西我实在是提不起劲儿。” 得,把他这儿当做传声筒了。 八贝勒哭笑不得,他也很好奇,原定在正月二十二日就要出发的南巡会不会取消,也好奇这辈子梁九功会不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梁九功真的不幸做了这最后一根稻草,那他作为把这个事情捅出来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阿玛上辈子在一废太子之后是如何待十三的,这辈子大概就会如何待他。 所以他是真的希望太子可以再撑个一年半载,废别废在他身上。 八贝勒伸手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两个弟弟斟茶,免得因为说话的声音太大而口渴。 十阿哥会意,对着八哥大声的发牢骚。 “八哥你是知道的,我在上书房时字看多了就晕,字写多了就吐,到现在也是如此,让我去监国,那不是给四哥减轻负担,是给四哥增加负担……” 监国这差事他是真干不了,也不想干。 哥俩整整喝了两壶茶,才终于安静下来,隔壁府邸小孩子的欢声笑语隔着墙传过来,听声音好像是在射箭,欢呼声阵阵。 九阿哥撇了撇嘴,很小声的吐槽道:“四哥的骑射功夫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小孩子了。” 连在一起的四座府邸,就属四哥的贝勒府热闹,四子一女,还都是嫡出,这在同辈的兄弟当中都是头一份。 ** 四贝勒放下手中的弓箭,让孩子们自己玩,想射箭的射箭,想骑马的骑马,想练剑的练剑,自己则是和福晋在一旁看着。 他拒绝了女儿和次子、三子要去隔壁八贝勒府的要求,在大年初一之前,他甚至动了要把嫡长子也送去给八弟教养的念头,但是那日的宗亲宴过后,他不光打消了这主意,甚至都不打算再让大格格和弘昐弘昀再过去。 ‘梁九功是太子的人’这固然让人震惊,消息由八弟曝出来,这本身也很让人震惊,梁九功是皇阿玛的人,连皇阿玛都不知道的事情,八贝勒却知道。 皇上身边太子的秘密瞒不住八贝勒,那别处别人呢。 在此之前,他不曾掺和夺嫡之争,但是作为大清的四贝勒,养母还是皇阿玛的第三任皇后,眼看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他内心不是没有想法。 停止和八贝勒交往过密,不是因为他有秘密担心被窥探,而是八弟这样的行事,恐怕连皇阿玛都会忌惮,连带着与八弟交往过密的人也不会被皇阿玛信任。 他既有心,就要疏远八弟。 ** 正月十四,上元节的前一日,八贝勒被传召进宫,这也是自宗亲宴后首位进宫的皇阿哥。 “梁九功与太子之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是四十二年,儿臣奉旨审问索额图,当时皇阿玛还远在塞外,京中有异动,索额图的部分家奴上下串联意图劫狱,后皆被捕入狱,其中有一家奴乃是索额图的心腹,被捕重伤,没能撑到宗人府大牢,在路上就已经死了,但儿臣在押送他时意外得知了梁九功和太子的关系,只是人死了,儿臣也没有别的证据,事关储君,不敢向上禀明。” 康熙紧紧盯着下头的老八,脸上不辨喜怒。 “所以……整整三年你都没有告诉过朕,却在太子当众挖苦你时,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八贝勒知道他这个借口漏洞百出,并不严谨,皇阿玛不相信是正常的,如果皇阿玛信了,他仍是有罪的,皇阿玛的安危没有让他开口告密,太子的挖苦反倒是让他开口了。 左右他们父子早晚都逃不了相看两相厌的结局。 八贝勒直接放弃解释,跪在原地不吭声。 康熙却把炕桌上放着的明黄的圣旨扔了过去。 “你好好看看,这是朕早就让人草拟好的圣旨,原是打算今年开印后,就在这道圣旨上盖上大印的。” 八贝勒把滚在地上的圣旨捡起来,慢慢摊开,这是一道册封额娘为良妃的旨意。 八贝勒闭了闭眼睛,他无所谓皇阿玛会不会厌弃他,又不是没有厌弃过,父子之情早在上辈子就没了。 但他不想额娘因为他再忍受一回屈辱。 “儿臣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太子和梁九功之间的关系,不然儿臣不会等到三年后才说出来。” 这话康熙倒是相信,他可以怀疑父子之情,但并不怀疑老八的胆量,敢挖太子的墙角,怎么会不敢告发太子呢。 老八从小就事事争先,是最有上进心的皇子,皇子要上进,最高的目标不就是储君之位。 八贝勒继续解释道:“年前,有关儿臣不是男人的流言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儿臣的人查出流言的源头是董鄂氏,董鄂氏一门出了两个皇子贵婿,一个是三哥,一个是九弟,儿臣相信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所以就锁定在了噶礼身上。” “噶礼虽然刚调回京城,但是儿臣知道,噶礼远在山西做巡抚时,被御史刘着鼐上告贪赃枉法,皇阿玛派人去山西调查却未得结果,是因为太子安排了人给噶礼通风报信。太子对噶礼有恩,噶礼是可以为太子做事的。” “太子污蔑儿臣,毁儿臣清誉在先,当众挖苦儿臣在后,儿臣此生注定无后,如果现在便人人欺凌,那日后岂不是要任打任骂,儿臣心中不平,所以就把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真假的事情曝了出来。” 八贝勒一口气说完,便不再多做挣扎,跪在原地等皇阿玛审判。 康熙久久凝望着跪在下面的八阿哥,老八从索额图家奴那儿得到消息这说法他是不信的,必是太子这边有人告密,是太子相信且亲近之人,至于老八为什么会把事情在宗亲宴上曝出来……太子的确过分了些。 古人云,穷寇莫追。 老八如今这样和穷寇又有什么区别,纯亲王因为无后而爵除,庄亲王一把年纪了,到现在也不肯认命,还是想着能生出自己的孩子,为此没少闹笑话,他年轻那会儿后宫虽然孩子一个个的生,可是都保不住,未尝没有觉得心灰意冷。 而老八现在几乎没有生子的希望,名声也被之前的流言毁了大半,兔子被惹急了眼都会咬人,更何况满朝赞誉的八贝勒。 “朕怜惜你,所以才打算将良嫔册封为妃,太子与噶礼所做之事,朕不为他们辩解,噶礼已经被免了官职,太子那里朕也已经给了警告。” 八贝勒不明所以,他被皇阿玛训斥责罚过太多遍了,几乎皇阿玛一开口,他就知道接下来会是种什么程度的训斥或责罚。 显然,或许是现在在皇阿玛那里与他还有些许的父子之情,或许梁九功之事并不是倒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皇阿玛这样的开头,不像是要斥责他,倒有几分解释的意味在里面。 “儿臣多谢皇阿玛。” 康熙看着八阿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微微皱眉,人在经受过重大挫折后,是不是也会性情大变,老八从前不这样,整个人都硬邦邦的,好像一下子就不会说笑了,连同对他这个皇阿玛的依赖也没了。 16 第 1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太子的事,你怎么看?” 八贝勒张口便答道:“儿臣与太子两清,对太子没有意见。” 太子害他一回,他害太子一回,也算公平。 往前数,他挖太子墙角,给太子挖坑,但太子也没少对付他,甚至最先出手的人都不是他,他作为惠妃的养子,从小就不招太子待见,太子连孝懿皇后的养子都敢打,对他,那就更肆无忌惮了,太子都不屑自己动手,多的是马前卒为太子冲锋陷阵。 康熙却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太子连朕身边的人都敢收买,你对他没意见?” “太子是储君,儿臣不敢有意见。”八贝勒厌烦和皇阿玛这样迂回试探,直接摆明自己的态度,“儿臣这样一副残躯,储君是谁,对于儿臣来说都是一样的,皇阿玛让谁是储君谁就是储君。儿臣只想皇阿玛能够长命百岁,庇佑儿臣,若儿臣能死在皇阿玛前头,那就更好了,儿臣连身后事都不用担忧了。” “胡扯!”康熙呵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言生死便是不孝。朕当然想长命百岁,谁不想长命百岁,可朕亦不想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亲儿子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在剜他的心,可偏偏他能感受到老八此时此刻并没有在撒谎,说的全是心里话。 就算没有子嗣,也不应该颓废失望至此。 康熙本就为太子之事伤心费神,老八这样,他心中亦难受,甚至对老八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你去年告假,朕想着你能好好放松放松,排解心中烦闷,但现在看来,你这两个月还是太闲了,才会胡思乱想。从明日起,由你来接替内务府总管一职。” 从进入乾清宫到现在,八贝勒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从平静到惊诧。 他当众曝光梁九功是太子的人,太子的毓庆宫到现在都还被人围着,他不是应该像上辈子的十三弟一样被皇阿玛弃之不理吗,怎么还升了。 从前他在礼部行走,但礼部毕竟有两位尚书,他是不能事事都插手的,既要好人缘那就得留有余地。 但总管一职是内务府的最高官职,内务府这个庞然大物所涉及到的权利其实并不比礼部小。 “儿臣遵旨。” 八贝勒应下,本应该走人,但看着放在腿边那道还没有盖上玉玺的圣旨,略作犹豫,还是开了口。 “儿子注定无后,爵位高低也就不重要了,儿子恳请皇阿玛,允儿子将从今以后积攒的功劳都算在额娘身上,额娘生儿子一场,儿子已不能让她含饴弄孙,只愿能让额娘不白生儿子一场。” 人身上的血脉连着两头,上是父母,下是子孙,没了一头,还有一头。 康熙冷哼了一声,“你若攒下天大的功劳,难道还要让朕册封良嫔为后吗?” “儿臣不敢,额娘只要能做一宫之主,儿臣便心满意足了。”八贝勒老老实实的道。 额娘现在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宫之主,因为启祥宫中还有一位僖嫔娘娘,比额娘资历更深,所以额娘到现在住的也还是后殿而非前殿,额娘若要入主前殿,只有比僖嫔娘娘的位份更高才行。 康熙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老八的第二句话,良嫔不过是生了老八一场,他养了老八,教了老八,培养了老八,老八福晋是他赐的,府邸是他赐的,身上的爵位和官职都是他给的……如此恩情,怎么就不提如何报答呢。 老八从前是嘴最甜的,如今倒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退下吧。” 笨嘴拙舌,连个漂亮话都不会说了。 ** 上元节,围在毓庆宫周围的侍卫终于散了,太子依旧是太子,太子党在朝中的几个重臣也没有被罢免,只是御前少了个太监梁九功,乾清宫里被清出去十多个人,内务府总管从太子的奶公凌普换成了八贝勒。 皇上并未下旨取消南巡,距离原定南巡出发的时间只剩下七日了,内务府和礼部、户部以及兵部都已经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了。 由于此次伴驾人数多,所以准备工作要比前几次南巡更多更难做,负责挑大梁的内务府更是忙了起来,但这不包括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 八贝勒是做过内务府总管的,但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一废太子之后,他便做了几年的内务府总管,那时距离现在还不到两年,所以内务府的官员们在他这儿大都是熟面孔,内务府的运行机制他也是熟悉的,用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甚至能分得清楚这些官员里谁是皇阿玛的人,谁是太子的人,谁是大哥的人,谁将来会投靠四哥,谁是三哥那边的人,当然也有投靠了他的官员。 为了省事儿,八贝勒在布置任务的时候讨了巧,皇阿玛那部分有关安全的地方,比如食材的存放,车辆的检查……这些都交给皇阿玛的人来办,太子的人就负责太子的部分,大哥的人给大哥安排,三哥的人给三哥安排,他这边的人安排他和九弟…… 一切有条不紊,直至南巡出发,中间都没出什么差错,内务府这边的效率远甚于礼部、户部和兵部。 御驾从紫禁城出发,先是坐马车,到了码头才换乘御舟,也是到了这会儿,自正月初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人前的太子终于露面了。 三贝勒看着太子打了个冷颤,太子比从前憔悴了许多,眼下带着青黑,都怪他眼神太好,他甚至瞧见了太子头上的几根白发,那是从前不曾见过的。 老八……可真狠,太子是当众说了几句挖苦的话,他当时在一旁听着是很不舒服,但这报复未免也太狠了点。 如果是几个月前,还能说老八是为了把太子拉下马才出手这么狠,可老八眼下这种情况,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出手这么狠做什么,还真是应了民间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和老八比起来,如今他们都成了‘穿鞋的’。 三贝勒现在是真害怕老八这个弟弟,不光是因为宗亲宴上老八把太子和梁九功的事情捅出来,也不只是因为老八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关键是老八现在深不可测。 此次南巡内务府负责他和额娘这边的官员无一不是他的人,来自于他母族马佳氏的官员也就算了,这些都是他的亲属,是放在明面上的关系,但除了马佳氏的官员,他在内务府暗中收拢的几个官员,基本没怎么用过的人,也被老八安排上了。 太子和梁九功如此隐秘的关系,连皇阿玛都不知道,老八知道。 他落在内务府的几枚闲子,用都没用过,老八也知道。 还有什么是老八不知道的吗,他现在不光怀疑他府里的太监和宫女中有老八的人,他甚至怀疑自己宠爱的格格侍妾里也有老八的人。 若是有一日他得罪了老八,老八指不定给他捅出点什么东西来。 三贝勒现在看着太子都觉得后怕,过往那些年他应该没怎么得罪过八弟吧,毕竟都不能算是一茬的皇子。 未出宫前,他住的是乾东三所,老八住的是乾西头所,出宫后,他的府邸建在正红旗的地界上,八贝勒府则是建在镶黄旗的地界,也不挨着。 读书时不是同一批先生,老八和老九老十是一拨的,只是因为老八过分努力上进了,这才跟他们这些前头的哥哥们一块封了爵。 过去那些年他对老八应该还成吧,虽然心里头也有些瞧不上老八的不自量力,但他应该从未表现出来过。 三贝勒心里打鼓的时候,直郡王则满是后怕和庆幸。 后怕的是八弟从前只挖太子的墙角没挖过他的,如果是挖他的墙角,这还不一挖一个准儿,老底儿都给挖出来。 庆幸的是当初他拉拢八弟不成,并没有强求,也没有打击报复,他和八弟始终没有站在对立面,不然太子经得住折腾,他可禁不住。 如果换做是他收买了梁九功,皇阿玛知情后恐怕会立马废了他,也就太子,只折了几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储君。 皇阿玛待太子,向来是独一份的,这回太子连御前总管都收买了,不也没怎么样,除了梁九功,太子党只损失了一个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17 第 1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此次南巡,共准备了六十多艘船,最大的一艘自然是御舟,大小仅次于御舟的几艘船里,却没有太子的,安置的是宫中的几位娘娘,惠妃和良嫔同乘,宜妃和和嫔同乘一艘,余下几个庶妃也占了一艘。 而诸皇子,除了年纪较小的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共乘同一艘船外,余下的皆带了女眷,各分到了一艘。 只太子,此次南巡并未带女眷,但带了毓庆宫里的两位皇孙,都被安置在御舟上。 如果是从前,太子和皇上同住,大多数人还会觉得这是独属于储君的荣耀,但如今……毓庆宫被围了那么久,梁九功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谁还会觉得这是荣耀呢。 别看三贝勒登船时,还被太子如今的模样吓了一跳,甚至对八弟心生畏惧,但太子此时的境遇也让他内心又燃起了一把火。 当年在宗人府审讯索额图时,索额图的供词,加上他与八弟跟皇阿玛的往来书信,在他心中点燃了第一把火,他窥见了太子被废的可能。 而这第二把火,让他预感到如今离太子被废之日已经不远了。 自古立太子,无非是立嫡立长,嫡出的太子废了,皇子当中再无嫡出,老十虽是贵妃所出,但不过武夫一个,又不能算真正的嫡出,不足为惧,老四虽被孝懿皇后抚养过,但是未改玉碟,终究只是德妃之子,没比他高贵,同样无需担心。 没有嫡,就该立长了,排在他前面的如今就只剩下直郡王。 从康熙四十二年索额图之死到现在,三贝勒从未对太子出过手,只是默默积蓄力量,但太子被废在即,他却琢磨起了怎么扳倒排在他前面的直郡王。 “福晋也瞧见了,太子如今这样子不说全拜八弟所赐,但八弟也是居功至伟。爷和八弟虽没少共事,可私下往来却不多,还不如四弟,四弟和八弟是邻居,年前还把孩子送去了八弟府上。爷琢磨着,还是要和八弟搞好关系,不说跟九弟十弟一样,但至少要和大哥持平。” 不能让八弟为了大哥对付他,他不怕大哥,只怕八弟。 “爷是什么意思?”三福晋皱眉道,“让我去找八弟妹?” “你们是亲妯娌,未出嫁前都是八旗贵女,应该是有几分交情的吧。不管老八两口子没孩子到底是谁的问题,但俩人感情好也是有目共睹的,从你们女眷相交开始,你们关系好了,爷跟八弟也能顺势多往来。” 如果是别的妯娌,三福晋应也就应了,但是八弟妹,她们可说不到一块儿去。 聊孩子怕伤到八弟妹,可要是八弟妹说起府里的爷,伤到的恐怕就是她了,若是聊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她们董鄂家可不比安郡王府的财大气粗,出身更好的爷却也不如八贝勒大方。 “臣妾的娘家在正红旗,安郡王府在正蓝旗,一个在内城的西北方向,一个在内城的东南方向,未出嫁前臣妾与八弟妹甚少有往来,交情就更谈不上了。嫁进宫中后,早些年臣妾听爷的,与太子妃共进退,八弟妹那边自然是和先大嫂更亲近。” 所以,甭指望她。 讨好太子妃也就算了,那是嫂子,是储君的正妃,但讨好八弟妹算怎么回事,而且八弟妹那样的性子,可远不及太子妃。 这几年,爷跟太子疏远,连带着她与太子妃也疏远了,她连太子妃都不巴结了,难道还要巴结八弟妹不成,那未免也太跌份了。 三贝勒叹气,道:“就算不亲近,但也千万不要得罪,太子的教训就在眼前,你可千万不要让爷重蹈覆辙。” 三福晋满脸诧异的看着自家爷,怎么,爷也收买了御前的人? 看出福晋心中所想,三贝勒忙摆手。 “爷可没有太子殿下那么大的胆子,只是人活在世上,谁还能清白无垢了。” 他在内务府落下的几枚闲子,都能叫老八知晓,那旁处的呢。 想到这里,三贝勒便有些烦躁,他这些兄弟手段忒下作,总喜欢在歪门邪道上下功夫。 索额图当年往他府里安排人,他的长子和长女皆因此丧命,之后他把府里的太监宫女陆陆续续几乎换了个遍。 可到了老八这儿,他想换人都无从下手,不知道老八究竟把眼线安排在什么地方了。 王八蛋,若是他能有这样的手段,储君早就换人当了。 三贝勒‘砰’的一声将手中茶盏撂在桌上,他竟有些希望太子还能再撑一撑,先把老八斗倒了再下台。 三福晋看着摔门而去的贝勒爷无动于衷,如果是在府里她还会担心爷去找别人,但这次南巡爷可没把府里的那几个心肝带上。 另一边,八贝勒同样眉头紧锁。 上辈子,无论他,还是额娘,都没有跟着皇阿玛南巡过,没有乘船的经历,所以到这会儿才发现额娘居然晕船。 现在早已过了午膳时间,可额娘这里别说用午膳了,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眼下是连水都不敢喝,喝多少吐多少。 “太医来给你额娘瞧过了,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药喝下去不久就会吐出来,扎针也只能缓解一时。”惠妃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来之后,良嫔的情况看上去倒是好了很多。” 到底是亲母子,她记得八阿哥小的时候虽然乖巧,但小孩子嘛,再乖巧也免不了有哭闹的时候,但如果哭闹时良嫔出现,八阿哥总会很快就停下来。 八贝勒缓缓往额娘那边渡着灵气,但问题是这方世界灵气稀薄,他倚仗经验,引气入体容易,想要修为增加可就难了,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没办法一劳永逸的治好额娘的晕船症,只能渡一时的灵气缓解一时的痛苦,灵气消散后,该晕的还是接着晕。 而灵气这东西是不能长久的停留在普通人体内,只能撑上一两个时辰。 但他作为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儿大避母,不能够长久停留在额娘的船上。 “我好像不晕了。”良嫔一脸惊喜的道,缓缓坐起身来,“还有些饿了。” “饿了好。”惠妃笑道,“本宫让人在灶上温了白粥,先喝点垫垫,妹妹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他们去做。” 良嫔点了点头,道:“谢姐姐过来照顾我。我已经没事了,阿哥不用担心了,先回吧,有你惠额娘在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八贝勒看着已经被端过来的白粥,眉心一松,他的确不能在此久留,但却可以送吃食过来,比如粥,不过得是加了料的粥。 船上的果蔬都是已经被采摘下来的,鸡鸭和牛羊肉也都是宰杀过的,没有活的,在这船上活的食材只有鱼虾。 他捉鱼、宰鱼、烤鱼的本事都是在天元宗荒山上练出来的,做碗鱼肉粥应该也不在话下。 回到自家的船上,八贝勒从膳房要来的活鱼被放在木桶里养着,趁着泡米的功夫,给活鱼渡灵气,之后去皮去骨剁碎,放进锅里和米一起煮。 八福晋看着大半砂锅的鱼粥,根本分不清米和鱼肉,这…… “鱼粥说是鱼粥,但粥里是没有鱼肉的,是用鱼肉煮过的汤来煮粥,只要汤不要肉,等米粥出锅时,再撒上肉沫和葱花。”八福晋满脸无奈的道。 她不过午睡的功夫,贝勒爷就已经把鱼粥煮好了,不问膳房的厨子,问问身边的宫女嬷嬷也成了,关键贝勒爷自己又不是没有喝过鱼粥,什么时候从鱼粥里喝到过鱼肉。 如果她们自己喝也就算了,这粥毕竟是贝勒爷打算拿去孝敬婆婆的,如此粗糙,哪怕鲜香四溢,也不合适。 “不如这锅粥就留下来咱们自己用,爷再为娘娘熬一锅真正的鱼粥,臣妾也来帮忙。” 八贝勒对这锅粥却很满意,鱼粥的重点在鱼,这锅粥里便是鱼肉多过米。 盛出一小碗粥,递给福晋。 “先尝尝。” 八福晋知道这粥好喝,毕竟香气是骗不了人的,但入口才知道这粥的口感比香气还要鲜美,爷这做鱼粥的手艺甚至不逊色御厨,难不成有鱼肉的鱼粥才会如此鲜美,那她倒宁可喝这更鲜美但卖相看起来一般的鱼粥。 “美味至极。”八福晋抬起头来赞叹了一声,便继续品尝美味,也不说让贝勒爷熬一锅真正的鱼粥了。 八贝勒又盛出两碗递给卫枝和照顾卫兰的嬷嬷。 大半锅的鱼粥,额娘一个人是吃不完的,八贝勒留下了一半,剩下的让人给额娘和惠额娘送去。 而留下来的这一半,又盛出两碗给九弟送去。 不管晕不晕船,这坐船的滋味到底是不比在陆地上,鱼肉里带着些许的灵气,喝上一碗,起码一两个时辰内人是舒服的。 18 第 1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九阿哥不晕船,八哥身边的太监过来送粥时,他正在和福晋下棋,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是这些年才流行起来的五子棋,规则简单,拿来消磨时间最是合适。 被煮烂的鱼肉散落在粥里,看起来黏糊糊的,不像好吃的样子,但闻起来倒极香。 “八哥怎么想起送粥了?” 还是鱼粥,这船上缺什么都不会缺了鱼。 “回九阿哥,良嫔娘娘晕船,爷探望回来便亲手煲了一锅鱼粥,半锅送去给惠妃娘娘和良嫔娘娘,给您送来的这两碗是剩下那半锅里的。” 九阿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君子远庖厨,平时烤条鱼烤个羊腿也就算了,这煲粥的活八哥都开始干了,虽是孝心,可八哥从前哪会做这些。 他实在心疼八哥,不过……粥还挺香。 九阿哥舀了一勺鱼粥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鲜美又不油腻,适合晕船的人用,良嫔娘娘晕船,不知他额娘那里晕不晕。 九阿哥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另一碗粥送去给额娘,反正八哥熬的也能算是他熬的,都是孝心,还没拿定主意,抬头就见对面的福晋已经吃上了。 “你倒是不客气,这可是八哥熬的粥,独一无二。” 这世上还有哪个贝勒会熬粥,就算是会熬粥,又哪里比得过他八哥文韬武略。 “爷之前不是还跟臣妾说,爷的就是八哥的,日后咱们至少生两个嫡子,一个自家留着,一个给八哥。臣妾儿子都舍了,还不能吃碗粥吗,臣妾可是听爷的,把八哥当做是嫡亲的大伯哥。” 说起来她还真要好好感谢这位大伯哥,要不是想给大伯哥送儿子,爷也不会一个月留宿在她这儿二十天,剩下那十天养精蓄锐,连南巡都没带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 爷从前盼儿子,可也没这么稀罕嫡子,要给大伯哥送儿子了,就嫌弃庶子了。 九福晋喝着粥撇了对面的爷一眼,以爷的体质,她就算是怀了,头两胎恐怕也不会是儿子,爷要得偿所愿,应该是有的等了。 如此也好,按两年生一胎计算,生四胎起码要八年,八年后爷都三十多岁了,那时便是让给府里的妹妹们又如何。 夫妻俩对坐着喝完鱼粥,念着八哥的好,索性就未再出卧房。 ** 刚上船的头半天,良嫔吐的昏天黑地,阿哥一来,她便好了,非但用了白粥,还和惠姐姐去甲板上走了走,等阿哥亲自熬的鱼粥送到,她一颗心都快要化成水了。 相处二十多年了,其中还有十几年是邻居,但惠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良嫔,不再是那种柔弱的忧愁的样子,而是恬静美好,让她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迎春花,就长在路边,小小的,不起眼,但却有着勃勃的生机。 “八阿哥是个孝顺孩子,妹妹有福了。”惠妃称赞道。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学骑马几次跌下来都不会哭的小孩也会洗手做羹。 “这粥可是阿哥送来给我和姐姐两个人的,阿哥孝顺的是咱俩。”良嫔纠正道,“我还要谢谢姐姐那些年把阿哥养的这么好。” 不曾苛待阿哥,也不曾拦着她和阿哥见面,而且庇护了她们母子许多年。 惠妃待良嫔就像是待自己妹妹,她不像宜妃、德妃和荣妃都曾被万岁爷盛宠过一段时间,哪怕是她年轻时,万岁爷待她也只是寻常,良嫔得宠时,她已经没了恩宠,万岁爷对她只有对皇长子之母的体面,所以她不会嫉恨良嫔得宠。 良嫔被万岁爷盛宠时,可谓是风光无限,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荣妃德妃和宜妃,她那时也以为这是另一个德妃或宜妃,但良嫔在万岁爷那里的宠爱却不像德妃和宜妃那样长久,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失了宠,好在是良嫔抓住机会怀上了万岁爷的骨肉,这才不至于做一辈子的庶妃。 “一样是本宫养大的,大阿哥到现在都还没来船上看本宫一眼,可见不是本宫养的好,是妹妹生的好,生了个孝顺孩子出来,哪像大阿哥,成日里瞎忙。” 她虽在后宫,可这几年前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她也都听说了,太子的位置不稳,她那傻儿子看上去是有机会,可里头的风险比机会更多。 她什么都帮不上,能做的只有结善缘,只有帮万岁爷管理好东六宫,不给阿哥拖后腿,将来若真的……她也好求情。 “直郡王也极孝顺的……” 两个当娘的人互相夸着对方的儿子,分完了粥,锅里倒还余两碗。 两位娘娘吃吃不下,赏给宫人又舍不得,干脆放食盒里让人给直郡王送去。 儿子不来看额娘,当额娘的哪能不惦记儿子。 ** 御舟。 一锅鱼粥,送来送去,愣是给分到了四条船上,可见份量是不轻的。 送粥的小事儿,原不应该被御前关注到,但这会儿毕竟是特殊时期,梁九功的事情过去了还没一个月,娘娘们和皇子们的船又离御舟不远,这来来往往的很是显眼。 这才把消息禀告到御前。 生母送了,养母也送了,老九那个不省心的也送了,连老大都跟着沾光喝了两碗,倒是忘了亲阿玛。 虽说是老八亲手煲的粥,但康熙在老八这儿不是没有收到过更珍贵的东西,亲手烤的羊腿,亲手抄写的佛经,他记得有一年的万寿节他还收到过老八自己雕刻的木雕,为此老八手上多了好几道口子。 这些哪一样不比熬粥更难更费工夫,一碗粥而已,本不值得计较,但老八从前那么周全的一个人,如今却是送都不送。 康熙叹气,他也是年后才惊觉,不能生养这回事儿对老八的影响之深,简直是让老八变了一个人,太子又让人放出那样的流言,对老八而言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末儿、揉辣子面。 可此事连他这个做阿玛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老八。 不孝子,难不成日后都要躲着他这个阿玛吗。 ** 对于晕船症状严重的人来说,通常情况下,晕船的症状并不会随着坐船的时间增加而有所减缓,所以八贝勒这鱼粥也没打算只送一次,而是早中晚各一次,从张家湾码头一直送到德州码头。 德州是南巡途经的老地方了,在这里建有行宫,却也是康熙的半个伤心地。 康熙四十一年,他第三次南巡也带了太子,太子中途患病,便留在德州行宫养病,在太子的恳求下,他召了索额图前来给太子侍疾,两个人在德州行宫待了整整一个月,索额图蹿腾太子密谋大事,太子虽拒绝,可言辞并不坚决,还放任索额图一次次的大放厥词。 他以为他已经对太子和索额图足够重视了,布置了半年才将索额图拿下,但梁九功之事一出,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太子,连从小伴他长大的梁九功都会选择投靠太子,而且那已经是康熙四十年的事儿了,那时他在众人眼中便已垂垂老矣,如今呢,将来呢。 走水路时,太子和两个儿子都被安置在御舟上,到了德州,他们在行宫的住处亦紧挨着皇上的住处,甚至比几位妃嫔离的还近。 九阿哥和十三阿哥被安排了巡视的差事,已经离了御驾,一路往南,巡视各地接驾事宜。 两位阿哥虽然离开,但是女眷仍旧跟着御驾停留在德州。 但因为行宫面积不大,分到皇阿哥们这里的只有三处院子,直郡王未带家眷,干脆和十五、十六两个小阿哥住一处院子,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不在,两人的女眷同住另一处院子,剩下那处自然是三贝勒和八贝勒两家平分,前者住前院,后者住后院。 院子小,又共用一个厨房,进进出出还只有前院一个大门,三贝勒和八贝勒免不了要打照面,三福晋和八福晋碰面的机会也多了。 “年前那段时间,弘景有劳弟妹照顾了,我们家爷纯属是心血来潮,脑子还没想明白呢,就把孩子给你们送过去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三福晋找机会单独跟八弟妹表明自家的态度。 八贝勒府是缺孩子,她家爷年前还巴巴的把府里三阿哥弘景给送过去了,硬是住到腊月二十九才给送回来,但她们可没有要把这孩子过继的意思,爷或许有,但她没有。 倒不是舍不得,这又不是她儿子,是她们府上侧福晋田氏生的儿子,当年她的长子长女出事,田氏就已经是侧福晋了,跟爷的那些格格比起来,田氏是最有嫌疑的。 她没能查到证据惩治田氏,但爷要抬举田氏的儿子,她也绝不允许,想让弘景过继到八贝勒府,当八贝勒的嗣子,继承八贝勒府的爵位、佐领和产业,田氏做梦去吧,有她这个嫡母在,就绝不可能。 多年妯娌,谁不了解谁呢,八福晋闻弦知雅意,也是无奈,她也好,爷也好,她们都没想过要过继三贝勒府的弘景,不管是照着规矩选嗣子,还是按照亲疏选嗣子,还是照着她的期盼选,都选不到三贝勒府上,三嫂多虑了。 “都是自家子侄,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有什么麻烦的,那会儿爷告假在府里休息,也正好有时间照看孩子们,往后就不成了,内务府差事多,爷怕是抽不开身了。”八福晋神色淡淡的道。 三福晋挑了挑眉,从前但凡提到孩子,八弟妹脸上的表情总归是不太自然的,如今这是想通了? 看来传言不虚,问题不在八弟妹身上,而在八贝勒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八贝勒这几年表现出的深情,又有几分是真的。 换做是旁人,她定是要同情几分,但郭络罗明月可算了吧,前些年那么张狂,也该吃些苦头懂些道理了。 “我差点忘了,你们两口子都是忙人,八爷要忙内务府之事,弟妹你也不清闲,今年还没开始张罗施粥呢,恐怕京郊的贫苦百姓都盼着御驾早归,把你这位大善人早些带回去。” 一个不占长的贝勒福晋,上蹿下跳,左右蹦跶,生怕显不出来自个儿,也就太子妃脾气好,不然早就该治一治八福晋了。 “这才出京几天,我倒是有些想念府里了,怕是府里的人也盼着我和爷回呢,三嫂府上恐怕也是如此。” 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自是要盼着男主人早归。 妯娌俩你来我往,早已不是头一次斗嘴了,这回住在一个院子里,倒是方便,都不用怕被旁人围观了去。 19 第 1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御驾停在德州的头两天,地方官员们依照规矩陆续过来请安,但在御前都只能见到直郡王和三贝勒,几番打听后知晓,太子身体不适告了假,八贝勒自年前便鲜少在人前露面。 这两位对许多官员来说都不陌生,太子是国之储君,以往官员们回京述职和前两次太子伴驾途经山东的时候,众人大都是趋之若鹜,哪怕只是在储君面前混个脸熟呢。 而八贝勒贤王的名声这几年在官场上也是流传颇多,传闻中,八贝勒礼贤下士,有春秋公子之风,曾和八贝勒打过交道的官员亦对八贝勒很是推崇。 换做往年,御前没见着这两位,事后肯定是要关心一二的,但现在……前者他们不敢去探望,毕竟御前总管梁九功之事已经传开了,这太子之位稳不稳当还不好说,他们自然不敢往前凑,而后者既不能生养,又把太子得罪死了,谁会想沾边。 太子和八贝勒都不想往御前凑,但官员们请安他们能躲,皇阿玛巡视河道他们也能躲,可家宴却是躲不了的,皇阿玛点了名,太子也好,八贝勒也罢,都不能抗旨不尊。 仇怨颇深的俩人,如今看起来倒有几分共进退的样子。 家宴上的位置是按照长幼次序排的,左侧依次是惠妃、良嫔、密贵人、直郡王、八贝勒夫妇、十六阿哥,右侧则是荣妃、和嫔、太子、三贝勒夫妇、十五阿哥。 与紫禁城的家宴比起来,行宫的家宴缩水了何止一半,不只大人少了,也几乎没有带孩子过来的。 “太子怎么还没来?”八福晋小声凑到贝勒爷耳边道。 这是家宴,太子本来不应该在妃嫔之后才到,如今连惠妃娘娘都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只差皇上和太子还没来。 八贝勒品尝着桌上新口味的点心,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跟着皇阿玛出巡,一路上的景色不说,单是沿路的美食便很是让人心折。 “皇阿玛还未至,太子现在还不算迟到。”八贝勒解释道,“往年家宴不也如此吗。” “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八福晋小声道,今年的太子和往年的太子怎么能一概而论。 她虽是有心挑太子爷的毛病,但今时的确不同往日。 不过她倒希望太子爷继续嚣张跋扈下去,如此被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爷已经把太子爷得罪死了,将来若是太子爷继位……她都不敢想。 八贝勒不能说是不关心太子之事,只是比起其他人,他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数,太子被废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或早或晚对他都没影响,他自然不上心。 “福晋尝尝这个凉糕,比京中的更为清爽通透。” 八福晋无奈,贝勒爷现在除了内务府之事,旁的朝政是一概都不关心,昨日有地方官员求见,据她所知,这位官员跟贝勒爷也是有几分交情的,却也还是拒了。 一方面,她内心明白爷这样做是再正确不过的,既然不打算争那个位置,那就不要做引人怀疑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又难过于拖了爷的后腿,她比谁都清楚爷心中的抱负。 八福晋将爷赞过的点心记下,打算回去就让人寻厨子买方子,或干脆把厨子也送去京城贝勒府,爷也没有别的喜好,不爱听曲儿听戏,也不喜欢品茶饮酒,也不好……美色,只有爱吃甜口这么一个喜好。 太子带着两位皇孙姗姗来迟,和御驾在门口碰上,太子礼让,皇上先行,这场家宴最后一个到的人也就成了太子。 众人行礼,皇上叫起,等所有人都落座,就听首座传来声音。 “太子刚刚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来的这样迟。” 这句话虽是皇上问的,可对答案众人都很感兴趣,借着皇上的问话,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太子。 因为连续坐船的缘故,御驾中的大多数人都比离京前要消瘦憔悴些,太子也不例外。 直郡王眯了眯眼睛,这几年他眼神不太好,太子坐在他对面的斜上方,瞧着好像是不太有精神的样子,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直郡王的下首,八贝勒也抬头望向斜上方的太子,恰好与太子对视,被太子眼中的恶意吓了一跳。 太子恨他是应该的,但在皇阿玛在场的情况下如此流露,好像是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并非太子过往的行事风格,倒有几分太子上辈子被复立后的样子。 三贝勒就坐在太子的下首,因此看得最清楚,太子眼下的青黑比刚离京时更重了,眼白的部分有着明显的红,下巴上还有一层胡子茬,确有几分生病的样子。 “哼。”太子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首座的皇阿玛,压根没有礼仪可言,“皇阿玛何必问儿臣,儿臣有什么事情是皇阿玛不知道的。” 一旁太子的长子弘皙忙拽了拽阿玛的衣袍,提醒阿玛御前失仪。 太子不只把自己的衣袍角从儿子手中扯回来,还干脆站起了身,面色癫狂,看着高高坐在上面的皇阿玛。 “儿臣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盯着,夜里说什么梦话他们都会禀告给您,太子做到儿臣这份上也算是做到头了,皇阿玛要废儿臣那就早点儿废,何必要这样逼儿臣。 是不是皇阿玛要逼着儿臣真的造反才行,这样您才好名正言顺的废了儿臣,将来史书上也会写,是太子不知感恩忤逆犯上,您实在没法子了才下旨废太子,而不是您多疑连嫡亲的儿子都容不下。” 今日是不恭之罪,明日是不敬之罪,何必这样积少成多,皇阿玛要废他直接废就是了。 首座上的康熙脸色铁青,几位娘娘战战兢兢,恨不得堵上自个儿的耳朵,直郡王怒视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太子,三贝勒小心翼吞了吞口水,犹豫这会儿该不该起来劝阻太子,八贝勒先是一惊,后又怀疑太子究竟是被皇阿玛逼到了极致,还是又着了谁的道。 三福晋、八福晋与两位年纪小的皇阿哥,皆是一脸的惊恐。 “太子,直郡王,三贝勒,八贝勒留下,余者都退下。” 太子冷眼瞧着,等该走的人都走了,才嘲讽道:“皇阿玛既然要把其他人都遣出去,那做什么还留这几个。” 太子指着直郡王:“这些年皇阿玛抬举你,让你和孤打擂台,你以为自己多受皇阿玛看重呢。哼,你在皇阿玛眼里就是块磨刀石,若孤成大事,你的下场不会比安亲王好,若孤大事不成,你这块磨刀石也就没了用处。孤的好大哥,你不会真做着扳倒了孤就能自己做太子的美梦吧!” “哈哈哈,真是好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炮轰完直郡王还不够,太子又走到八贝勒面前,一掌拍在桌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出身卑贱的皇阿哥。 “孤最讨厌你这种装模作样的人,在皇阿玛面前装乖巧,在群臣面前装君子,在宗室那里当好人,你好歹也是个皇阿哥,怎么跟条狗一样,小时候巴结弟弟,大了巴结叔伯。 可惜呀,你这样的卑贱之人,老天爷都不喜,噶礼让人在京中传的那是谣言吗,那分明是真相,到底是郭络罗氏不能生,还是你不能生,你自己清楚。连男人都做不成,难怪内心扭曲又卑劣……” 太子的话越说越难听,老八脸上的表情越平静,他就越想把这张假面撕碎,毫不吝啬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 八贝勒面无表情,太子近在咫尺,但他不光情绪毫无波动,甚至都不想堵上太子的嘴。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说他出身不好,说他不能生不是个男人。 这天下有几个人的出身能入得了太子爷的眼,皇子都卑贱了。 他能不能生养,是不是个男人,正如太子所说,他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也轮不到太子盖棺定论。 言语没有效果,太子干脆上了手,一拳打过去,却被八贝勒挡住,隔在二人中间的桌子被踹开,太子和八贝勒直接厮打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太子这段时间精神不济,而八贝勒并未被流言所扰,整个人神采奕奕不说,手上功夫也远胜于太子,毕竟是修真界的剑修,不用法术只拼招式,也不是普通人能敌的。 八贝勒留了手又没留,他不曾下死手,每一招都避过了要害,但却不曾留力,全都重重的打在太子的身上,直到太子收手无力再攻击,这才停下来,很是熟练的在大殿上找了个位置跪下请罪。 坐在首座上的康熙不曾开口,除了躺在地上的太子外,此时在场也无人敢直视圣颜。 三贝勒已经懵了,不管是太子如同泼妇骂街似的发疯,还是八贝勒单方面殴打太子,都让他恨不得立刻逃离。 早知今日,他就应该请旨去和九弟、十三弟一道去前头探路,而不是在这里看这些不该看的东西,听这些不该听的话。 他不光见了太子的丑态,还听了太子骂大哥和八弟的那些话——大哥是傻子,八弟不是男人,这种话太子敢说,他可不敢听。 八弟可是以一己之力把太子掀翻的人,如今还当着皇阿玛的面暴揍了太子。 直郡王的心怦怦直跳,起身走到八弟身旁的位置跪下。 “皇阿玛,太子不法祖德,不遵圣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恣睢,儿臣请废太子。” 太子哈哈大笑,躺在地上仍扭过头去骂道:“傻子,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 三贝勒僵着身子,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此时皇阿玛脸上的表情,只能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 此时的太子哪还有储君的气度可言,瘫在地上不说,表情狰狞像个疯子,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啧啧啧,老八如今真的是无所顾忌了,打人都讲究不打脸,何况是打太子。 不过,就算是不提索额图,也不提梁九功,太子今日当着皇阿玛的面癫狂成这样,皇阿玛怎么还会放心把江山社稷交给太子。 还僵着身子的三贝勒,看太子的眼神里冒出几分火热,太子完了,大清的储君之位要易主了。 三贝勒的眼睛略过八贝勒,停在直郡王身上。 大殿安静下来,只有太子的呼吸声显得粗重。 三贝勒后知后觉,终于僵着身体跪在直郡王身侧,和八贝勒一左一右将直郡王围在中间。 康熙紧紧抿着唇,冷眼瞧着下面的四个皇子。 太子狂悖,老八敢当着他的面殴打太子,哪怕是被气急了,又何尝不是失了尊卑,老大不曾拉架,请废太子的时候倒是干脆利索。 至于老三……读书读呆了,虽勇武可却失了几分急智。 “直郡王请求朕废了太子,太子可要自辩?” 康熙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每一个字仿佛都被特意加重了音量。 太子不曾起身,躺在地上扭头看着皇阿玛,答道:“儿臣不自辨,儿臣也请废太子,请求皇阿玛废了儿臣,儿臣这太子不当了,圈禁也好,杀头也行,或者直接把儿臣废为庶人,只要不做太子,怎么都行。”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胆颤心惊的日子,受够了被人十二时辰盯着的日子,这几年他连睡觉都睡不踏实,梁九功的事情出了之后,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有时候甚至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被皇阿玛逼疯了。 太子仰着头笑了笑,眼泪从眼角流出,顺着太阳穴落进头发里。 不就是被废吗,自古以来被废掉的太子还少吗,他被废掉,大殿上的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别想好过。 三贝勒把目光从太子身上收回,喉头上下动了动,剪得光秃秃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儿臣要为太子一辩,太子今日言行举止癫狂,目有赤红,眼下青黑,看起来并不寻常,而且据儿臣观察,太子精神萎靡已有段时日,儿臣斗胆怀疑,太子今日种种并非出自本心,而是中了邪,是——被人魇镇。” 魇镇都出来了,气到了极点,康熙整个人反而都平静了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收拾这副烂摊子。 当朝太子收买御前太监总管,而他不过是绞杀了梁九功,清了乾清宫里与梁九功交往过密的十几个人,换了内务府总管,都不曾动摇太子在朝堂上的根基,太子这就受不住了,在家宴上失心疯。 可笑至极! “何人敢魇镇太子?” 三贝勒右侧的胳膊微微往里收了收,声音发紧,道:“儿臣听闻,直郡王府上曾来住一个蒙古喇嘛,据说此人会巫术。” 三贝勒说完,便将头紧紧抵在地上,不敢抬头。 直郡王并不曾为自己辩解,人还跪在原地。 八贝勒也不曾说什么,上辈子三哥也是以这个理由状告大哥的,蒙古来的喇嘛魇镇太子,让太子中了邪,所以才做出种种狂悖之举。 可事实上他们都清楚,皇阿玛并不信什么魇镇邪术巫蛊。 大哥府上的确曾有个蒙古喇嘛住过一段时间,这他们都是知道的,先大嫂信佛,信的是藏传佛教,所以先大嫂过世后,大哥特意请了蒙古有名的喇嘛为大嫂祈祷和超度。 三哥不过是在赌,赌太子完蛋后,作为太子磨刀石的大哥会不会被皇阿玛一并废了。 八贝勒知道答案,皇阿玛会。 太子被废掉之后,大哥作为皇阿玛的长子是最有资格被立为新太子的人,但是从头到尾皇阿玛都没有把大哥作为储君培养,甚至刻意养偏,让大哥重武而轻文,性情也急躁了些,并不符合皇阿玛的标准。 他也是在剧情中知道的原因,剧情后期,曾经出现过一段皇阿玛选择储君的心路历程。 大哥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皇阿玛纳入过可以为储君的名单里,在这份名单上,太子是首选,之后是作为贤王培养的三哥和十三弟,十三弟在因废太子之后便被皇阿玛冷落,这份名单上的人变成了三哥和四哥。 他和大哥一样,从始至终没有在这份名单上出现过。 大殿再一次安静了下来,不,太子粗重的喘息声仍在。 康熙坐在上头,看得见老大挺直的背,太子脸上癫狂的笑容,老三死死抵在地上的头,还有老八脸上和殴打太子时一模一样的平静。 时间缓缓流逝,三贝勒脸上的汗一滴滴砸进地上,心脏像是被人握住慢慢攥紧一般,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八弟可以作证。”三贝勒将头抬起来,往后仰了仰身子,绕过直郡王看向八贝勒,“八弟你老实说,大哥府上是不是曾经住过一个蒙古喇嘛?” “是。” 三贝勒的牙齿上下打颤,既已动了手,就必须要有个结果,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那是不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喇嘛?” “是。” 上辈子太子初次被废是在塞外,彼时他留在京中监国,不曾目睹现场。 三哥状告大哥和蒙古喇嘛魇镇太子,虽是回京以后发生的事情,但三哥当时是单独面圣,之后大哥被圈禁,影影绰绰的消息从宫中传出,他亦不曾亲眼见到。 这辈子倒好,都赶到一块儿去了,他非但是见证者,甚至还是参与者。 历史变了又没变,变的是时间,不变的是结果。 第六次南巡只走到了德州,便因太子重病而返程。 太子不是没有在南巡路上得过病,但这一次的病却不是普通的病,太子是被直郡王和蒙古喇嘛魇镇而病,这已经不是普通疾病的范畴了,而是中了邪。 太子重病,始作俑者直郡王被拘押,由三贝勒负责拘押看管直郡王,太子处则由八贝勒侍疾,御驾返程,改走陆路。 20 第 2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八贝勒干着和三贝勒一样的差事,只是顶着不一样的名头,说是侍疾,但其实还是看管。 三哥看管大哥,大哥是被关押在青蓬马车里,那车上是什么滋味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也坐过,也像大哥一样被这么押送过。 青蓬马车是不保暖防寒的,连基本的遮风都做不到,可以说是四面漏风,春末秋初和夏季还好,像这样春寒料峭的天气,如果不往里添置东西,坐在那里头能把人给冻坏了。 反观太子这里,宽敞平稳的马车,锦被绫罗,上好的红罗炭……依旧是储君的待遇。 大清的储君除了规制上不能逾越外,实际上的吃穿用度是要比皇帝更奢侈的。 皇阿玛尚俭,宫室、饮食都节俭朴素,但对太子向来娇宠,毓庆宫的布置比乾清宫还要华丽,当然这里面也有凌普的功劳,凌普做内务府总管的时候,对毓庆宫自然是予取予求,上辈子一废太子时,这些也都有翻出来定罪。 在德州行宫里撒过泼打过架的太子,这会儿倒是沉稳淡定了,盘腿坐在马车上,品着香茗,如果忽略掉脸上的青紫,看上去倒更像是索额图还活着时的太子了。 八贝勒上马车掀开门帘,见到的便是淡定从容的太子。 “八弟奉命为孤侍疾,怎么孤不召你你就不进来,天下有你这样侍疾的吗,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八贝勒行过了君臣之礼,便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 “臣弟以为太子殿下不会想见到臣弟,毕竟您脸上的伤都还未好全,臣弟只怕太子殿下您会再忍不住出手。” 他怕自己再次伤到太子殿下。 太子脸色僵了僵,不过转瞬之处又恢复到刚刚的从容淡定。 他现在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老八注定无子,无欲无求了,所以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当着皇阿玛的面,都敢殴打他了,下手的力气还不轻,而他现在跟老八又有什么区别,他马上就要被废了,一个被废掉的太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孤懒得动手打你。”太子轻轻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才缓缓开口继续道,“你猜外头现在都是怎么说的,风光霁月的八贝勒,如今成了个到处告密的小人。” “你告孤,外人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是你告直郡王,惠妃可是你的养母,于你们母子皆有恩情,这忘恩负义的名声恐怕要跟着你一辈子了。”太子使劲儿挖苦道。 告直郡王的是老三,但老八在场也并没有为直郡王辩驳,老三那两问老八也是答了的,老三告密,老八就是帮凶。 更何况他已经让人去把这潭本就浑浊不堪的水搅得更浑了,直郡王倒下了,但老三、老八……这一个个的,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八贝勒无动于衷,名声于他是累赘,他从前就是名声太好,如今可劲儿的糟蹋也不怕,相反,他倒喜欢自己满是恶名,如此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在来见太子之前,他已经去关押大哥的地方看过了,原是想要在马车里加两盆炭火,再加床棉被给大哥,不过三哥已经提前准备了,不需要他再插手,他也就没上关着大哥的那辆马车。 “太子殿下请放心,臣弟是不会在意外人说什么的,如果您喜欢听那些话,让人传的再远些也无妨。”八贝勒一脸淡然的道。 太子仔细打量着这张惯会装模作样的脸,竟真的没有在这张脸上发现说谎的痕迹,果然像他这种正常人是没法揣测老八这种太监的。 也对,都被世人知道连男人都不是了,还怕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名声。 太子摇头笑了笑,他跟这种人计较什么,原本他还想好好激一激老八,想告诉老八他这个八贝勒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想看老八跳脚,想看老八惶惶不可终日。 但现在……这就不是个正常人。 太子懒得再跟老八这个真太监废话,直接吩咐人退下。 ** 另一边,青篷马车上,三贝勒也在跟直郡王谈话,不,应该说是剖明心迹。 “大哥,你我都明白,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有个别的罪名,与其是别的,还不如这个一听就假的罪名。” 三贝勒真心觉得这责任起码最大的责任不在他,是皇阿玛有这个心思,是太子昨日在大殿上点醒了他,是事态还没有完全恶化时他询问八弟,而八弟也并未替大哥辩解。 大哥可以怪他,但不能全怪他,可以埋怨他,但最好是不要出手。 “我和大哥从前也没有什么恩怨,昨日说是机缘巧合也好,说是阴差阳错也罢,事情已经如此了,我会尽力弥补大哥,侄子侄女们那边,我会尽力看顾的——” “不劳烦三弟了。”直郡王开口打断三贝勒的话,他知道这个弟弟在想什么,无非是怕他报复,“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对付你,我现在也没这份心力。” 不是不怨,也不是不恨,而是没必要。 老三现在虽然蹦哒的厉害,以为没了他和老二,就能占长图谋储位,但老二作为嫡子尚且压不住下头的弟弟,老三这样胆小怯懦的性子那就更压不住了。 不用他收拾,老三自己就能把自己弄下去,蹦跶不了几时。 三贝勒讪笑了几声,才道:“我就知道大哥深明大义,是不会怪弟弟的。” 虽然是他告密在先,老八沉默老实在后,但他和大哥是什么样的关系,老八和大哥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告密大哥是为争储位先下手为强,也算一时机智,但老八对大哥之事不辩解,反而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那两问,这跟落井下石又有什么区别,老八对大哥落井下石那就是纯粹的小人之举了。 大哥不能报复皇阿玛,太子眼看被废也用不着大哥报复,在他和八弟之间,八弟应该比他更招大哥恨吧。 直郡王不再开口,眼睛盯着地上的炭盆。 这一日他早就想过,不然也不会把老八那里作为额娘和孩子们的退路,这一点他和老八心照不宣。 所以,他不怨老八昨日不曾开口替他辩解,因为老八就算是辩解也没用,那样显而易见的谎言,信不信还不全看皇阿玛,他自己都没有为自己辩解。 “大哥这里缺什么,就差人告诉弟弟一声,我安排人给送进来,您若是需要笔墨纸砚,我也一并送。” 哪怕是大哥想给皇阿玛写奏章,他都愿意当这个跑腿的,只求大哥可以不出手报复他。 三贝勒在直郡王这儿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但下了青蓬马车,却是垂头又丧气。 大哥这事儿的的确确不能全怪他,他只是顺势而为,只是揣摩对了皇阿玛的心意,借机为自己扫除障碍罢了。 大哥这里的事能平,老八那里呢。 如果他不曾在大殿上问老八,老八也就不必回答他那两个问题,也就不会有沾上落井下石忘恩负义的名声了。 大哥在朝中经营多年,哪怕失了势,他都担心之后会被大哥的人报复,老八那可是个比大哥更狠的人。 大哥这么多年对上太子,太子损伤什么了。 老八对上太子这才几年,被挖的那些墙角就不提了,梁九功可是老八给捅出来的,毓庆宫被围了半个月,太子伴驾连自己的船都没有,这不都拜老八所赐。 还有他,他从前没得罪过老八,老八就已经连他在内务府的布置都知道了,他如今实实在在得罪了老八,老八如果要对付他,他如何能招架。 三贝勒眉头紧皱,他是能舍得下脸来向求大哥一样求老八,但老八并非大哥。 大哥虽然有时候脾气急,但心胸宽广,不爱计较,也不擅长算计人。 但老八就不一样了,一肚子的弯弯绕,比谁都会玩阴谋诡计,之前还装一装,如今是连装都不装了,他几句话哪能把人糊弄过去,只能往外掏真金白银了。 回到自个儿的马车上,三贝勒开始盘算他手中能拿得出来的金银和产业。 茶楼一座,皇庄两个,京城的铺子五处,通州和大兴县加起来大概有三千亩的田产,现银有五万两。 交际往来,拉拢人脉,都需要现银,五万两银票不能动。 茶楼是能收集消息的地方,这个也不能给老八。 皇庄是当初出宫开府时皇阿玛赏的,亦不能转给旁人。 通州和大兴县都挨着京城,这两个地方的田产都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尤其还是连成一片的,他这几年来回置换了好几次,废了不少的人情和功夫,才把这两个地方的田产连成片,建了庄子方便管理,怎么好轻易给人。 他能拿去让老八消气的也就只有京城的几处铺子了,虽地契房契没带在身上,但他等不到回京了,万一八弟在回京的路上便动手报复他,他上哪儿哭去。 下定决心要出血,三贝勒便没再耽搁,匆匆忙忙寻到太子的车驾,不远处便是老八的马车。 到底是不一样了,从前老八伴驾,几时坐过马车,不都是在外面骑马,皇阿玛不喜皇子娇生惯养,而老八从前对皇阿玛那是处处投其所好,当然皇子大都如此,只是没有老八那么能装能忍。 现在老八是不装了也不忍了,接了为太子侍疾的差事都窝在马车里头看话本子。 是的,话本子。 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但上了马车后,三贝勒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老八手中书页上显眼的几个字。 又是书生,又是狐妖的,不是话本子是什么。 八贝勒抬头直接问道:“大哥那里有事儿?” 三贝勒心道,果然,老八心里正惦记着这一茬呢。 “大哥那里一切都好,我是来向八弟赔罪的。昨日在大殿上我太过激动了,考虑不周,匆忙之下问了你有关大哥的那两个问题,外头的人不知详情,还以为是咱俩合伙告的大哥,这事儿哥哥得向你赔罪。”三贝勒言辞恳切的道。 他承认在老八的事情上他有一部分责任,但主要责任还得老八自己负,是老八自己没开口为大哥讲话,又不是他堵住了老八的嘴。 所以这血他出的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没办法,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 “我在京城有几处铺子,都是出宫开府后置办下的,等回京就把房契地契拿给你,算是我赔罪的礼物,八弟你就消消气,别跟三哥一般见识。” 三贝勒的心都在滴血。 “几处?” “什么?” “三哥打算给我几处铺子赔罪?”八贝勒满脸认真的道,“我的名声在三哥这儿价值几何?” 从昨日到现在连一天一夜都没有,但外头的传言是什么样,他也有所耳闻。 他知道自己从前的名声不错,毕竟他努力经营了多年的剧情人设,在剧情的设定里他是大清的活王莽,王莽前期是什么样,他就要努力向王莽的标准靠近。 所以后来他才会被群臣举荐,才会有贤王的名声。 他也知道,人们对名声好的人的道德要求会更高,而忘恩负义则是人人都鄙视的,当他跟‘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放到一起,从此也就没有什么八贤王了,只有‘奸王’、‘小人王’…… 他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三哥无端拉他下水,让他身上多了个忘恩负义的罪名,三哥要赔罪,赔少了可不成。 两三处铺子是几处,四五处铺子也是几处,□□处也是几处,到底几处? 三贝勒的心颤了颤,这一趟他果然来对了,老八记恨此事,八成忍不到回京,在路上就得出手对付他。 而且听老八这语气,京城的五处铺子未必能平息老八的怒火,满足老八的胃口。 他有心想好好跟老八说道说道,从前的八贝勒名声当然值钱,白玉无瑕,多出一点瑕疵就会让白玉的价值大打折扣,他怎么赔都认,但如今的八贝勒早已不是无瑕白玉,那不能生甚至不是男人的传言都快流出京城了。 如此名声,已经被糟蹋的差不多了,再加一个‘忘恩负义’,也不过是雪上加霜,有铺子收就不错了,何必得寸进尺。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万句的牢骚,但小人不能得罪啊。 “九处。”三贝勒抖着嘴唇说道。 他名下只有五处,福晋的嫁妆里有两处,去年他还赏了侧福晋一处,再让马佳氏那边拿个铺子出来,这才能凑够九处,给八弟赔罪。 八贝勒点了点头,看着三哥还算满意的道:“三哥赔罪的诚意我收到了。” 京城的九处铺子,数量还是可以的。 三贝勒在老八的注视下抿了抿着唇,他现在十分怀念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老八,而不是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目有凶光的老八,他都已经答应拿出九处铺子了,何必再瞪他。 “你放心,我不会拿什么犄角旮旯的铺子糊弄人,这九处铺子的地段绝对不会差。” “好。” 八贝勒闭上眼睛,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这几日熬夜看话本,不仅懈怠了修炼,连眼睛都熬得干涩了。 21 第 2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1 第 21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2 第 2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2 第 2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 第 2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3 第 2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4 第 2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4 第 2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5 第 2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5 第 2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6 第 2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6 第 2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7 第 2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7 第 2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 第 2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8 第 28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 第 2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29 第 29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 第 3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0 第 30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 第 3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1 第 31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 第 3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2 第 3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 第 3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3 第 3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 第 3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4 第 3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 第 3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5 第 3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第 3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6 第 3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第 3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7 第 3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第 3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8 第 38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第 3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39 第 39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0 第 4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0 第 40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1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2 二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2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3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4 二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4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5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5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 二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6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7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 二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8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49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 二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0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1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2 一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2 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 二更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3 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 第 5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4 第 5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5 第 5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5 第 5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 第 5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6 第 5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7 第 5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7 第 5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 第 5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8 第 58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9 第 5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59 第 59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0 第 6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0 第 60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1 第 6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1 第 61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 第 6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2 第 6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3 第 6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3 第 6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4 第 6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4 第 6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5 第 6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5 第 6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6 第 6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6 第 6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7 第 6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7 第 6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8 第68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8 第68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9 第 6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69 第 69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0 第 7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0 第 70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1 第 7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1 第 71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2 第 7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2 第 7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3 第 7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3 第 7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4 第 7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4 第 7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5 第 7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5 第 7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6 第 7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6 第 7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7 第 7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7 第 7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8 第 7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8 第 78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9 第 7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79 第 79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0 第 8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0 第 80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1 第 8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1 第 81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2 第 8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2 第 8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3 第 8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3 第 8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4 第 8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4 第 8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5 第 8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5 第 8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6 第 86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6 第 8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7 第 87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7 第 8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8 第 88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8 第 88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9 第 89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89 第 89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0 第 90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90 第 90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1 第 91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91 第 91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2 第 92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92 第 9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3 第 93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93 第 9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4 第 94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94 第 9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95 第 95 章 -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 - 邈邈一黍 《反派只想摆烂[慢穿]》95 第 9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